汴城,三井宅邸。
三个身穿和服的男子围着一张矮桌长坐于榻,矮桌上水汽蒸腾,正泡着浓郁的麦茶。
居于主位的正是此间的主人——三井永寿,他的家奴三井小次郎就站在他的背后,而坐在左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乃是弥生的师父、日本活偶道的教主、日本傀儡术第一高手——大弥太郎!
此时此刻,弥生就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第三个坐着喝茶的男子,看模样也有五六十岁年纪了,形容却与大弥太郎截然不同,他腰背笔挺、寸发漆黑、目光锐利、浑身块垒,满脸都是精悍之气,此人便是大冢博纪的师父、黑龙会第一高手、琉球尚武会会长、日本空手道之父、松涛馆馆主——船越文夫。
大冢博纪也在屋内,却是跪在塌下,面上略带惭愧之色,但眼睛里的目光却异常坚定。
他似乎刚刚说完了一番话,众人都在沉吟。
三井永寿忽而说道:“大冢君能够回来,我很高兴。之前在萧家镇,我和小次郎都误会大冢君了。”
三井小次郎笑道:“是啊,也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大冢君是在用计谋,苦肉计!他不但骗过了我和主人,也骗过了陈天默啊!”
大冢博纪愕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三井永寿摆了摆手,道:“我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你的办法为我们带回来了情报。”
大冢博纪越发惊讶,道:“我带回来什么情报了?”
三井永寿皱眉道:“大冢君方才说的那些话不都是情报吗?陈天默已经离开了萧家镇,把萧道真所有的宝藏全部据为己有,而且,还运回了汴城,陈天默本人呢,却并不在汴城,而是往北去了……这些消息对我而言,都非常重要啊。大冢君辛苦了。”
大冢博纪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惜三井君错了,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消息,也无须藏着掖着,我只是在诉述我的经历罢了。如果没有陈天默,萧家大院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所以那些宝藏,本来就应该归他所有。我也奉劝三井君,不要再惦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三井永寿一愣,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冷冷问道:“你居然帮着他说话?!”
大冢博纪道:“三井君是知道的,我已经拜陈天默为师,自然要维护师道尊严。”
三井永寿道:“难道你不是装的?不是在用苦肉计麻痹陈天默?”
大冢博纪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真心要拜他为师的!这次回来,也绝不是向你们提供什么情报的,而是来告别。”
说罢,大冢博纪冲船越文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船越先生,对不起!”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弥太郎饶有兴致的看向船越文夫,脸上的表情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船越文夫只是怔了片刻,然后缓缓放下茶杯,脸色很严肃,却没有动怒,他问道:“你已经决定要放弃空手道事业了吗?”
大冢博纪道:“是的!船越先生曾经说过,空手道就是唐手,源自于中华,而天默师父正是中华人,且他的本领神乎其技,是中华正统!我如果不能拜在他的门下,此生都会有所遗憾!我虽然放弃了空手道事业,但是我却没有放弃武道!”
船越文夫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大冢君,陈天默的为人怎么样?”
大冢博纪目中涌现出炙热的神采:“师父他虽然很年轻,却很好!充满智慧,神乎其技,却又不喜欢杀戮!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是我平生所见的所有男人里,最风度翩翩的一个!”
“放肆!”大弥太郎忍不住喝道:“他难道比大日本天皇陛下还要英俊?还要风度翩翩?”
大冢博纪眉头一皱,道:“你凭良心说,天皇陛下的长相跟英俊和风度沾边吗?”
大弥太郎一想皇室内近亲繁衍,人人长得奇怪,就是天皇,也其貌不扬,身高如孩童,确实跟什么英俊、风度沾不上边。
“咳咳~~”
船越文夫说道:“那我明白了。恭喜你,大冢君,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为你感到高兴。”
大冢博纪再拜道:“多谢先生!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先生的恩情和大义!”
船越文夫笑道:“即便不是师徒,但我们还是朋友吧?”
大冢博纪感动道:“那是一定的!船越先生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众人又都愣住了。
大弥太郎忍不住问道:“船越先生,你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弟子背叛师门,改投到别人的门下?”
弥生也幽幽说道:“这若是在我们活偶道,是要被处死的!”
大冢博纪“哼”了一声,道:“那幸亏我不是活偶道的弟子!”
船越文夫也淡淡说道:“空手道不是傀儡术,尚武会也不是活偶道,我们追求的东西并不一样,理念也有很大不同,为人更是相去甚远。大弥君是个很传统的师父,而我却自认为很开明。”
大弥太郎摇了摇头,道:“这种说法,恕老夫不敢苟同!船越先生这么做,是给大日本道界开了非常恶劣的先例!以后,道界之内,还会有谁会尊重自己的授业恩师?忠于自己的宗门流派?”
船越文夫笑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真正能赢得尊重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度量狭隘的人!真正能让门派发扬光大的办法,也绝不是叫弟子为仆为奴,而是兼容并包!”
大弥太郎冷笑道:“谬论!简直不知所谓!”
船越文夫浑不在意,道:“随便大弥君怎么去说,怎么去想,我都表示尊重和理解。但是也请大弥君不要勉强我非得和你一样。”
三井永寿忍不住说道:“就算是要改换门庭,另投名师,也不能拜在一个支-那人的手底下!大冢博纪这种行为,对于日本武道而言,甚至整个大日本道界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船越文夫“呵”的一声,面露讥讽,道:“请三井君不要忘了,我船越文夫还是个琉球人呢!是不是在三井君看来,像我们这样的种族,都低你们一等呢?”
三井永寿摇头道:“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意思呢?如果有,我又怎么可能说服三井家族,全力支持船越先生的空手道扩展运动?又怎么会全力资助‘尚武会’从琉球发展到本州岛、四国岛、以及九州岛和北海道呢?”
船越文夫道:“那么我希望像‘支-那’这样的字眼,三井君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提及,我很不喜欢。中华便是中华,倘若有人叫三井君为‘倭人’,我想三井君也是会很不高兴的。”
大冢博纪附和道:“不错!同样都是东亚人,都是黄种人,分什么高低贵贱?!”
三井永寿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他没有理会大冢博纪,而是死死的盯着船越文夫:“船越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