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都,神火镇。
也是一个岔路口,陈天默、陈天佑、陈玉璋叔侄三人各自骑着一匹马,目送着一辆马车往西而去,那马车上正坐着张省身,几人就此告别了。
“大哥,咱们也走吧。”
陈天佑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去汴城。
但陈天默却勒马驻足,若有所思,望着南、北、西三个方向,他忽然扭头对陈玉璋说道:“叔父,你和天佑从这路口往北去,回汴城天心阁吧。我想起一桩未了的心事,须得南下一趟。”
陈天佑连忙问道:“大哥要去做什么事?我跟你同去!”
陈天默摇头道:“料理一个小小的蟊贼而已,无须帮手,只我自己前往就足够了。兄弟还是与叔父同去汴城,早些见见咱们的亲人吧。”
陈玉璋已猜到陈天默要干什么,当即说道:“你是去料理盗墓四大派的盟主萧道真么?”
陈天默点了点头,说道:“四大派的贼众基本已被肃清,我也盘问出了萧道真的老巢所在,他现在差不多是个孤家寡人了,心里必然惶遽无比,唯恐我去找他算账,因此迟早是会跑路的!他跑了是小事,但他手上肯定还藏有大量的文物古董,这些宝贝不能陷于贼手!更何况,其中应该还有不少是从石海卿先生家中抢走的,石海卿先生是我敬重的人,我也答应过他,会帮他追回被抢的文物。所以,我得赶在萧老贼逃亡前头,去截住他!”
陈天佑仍不死心,问道:“大哥真的就不需要个帮手么?”
陈天默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跟着我行动反而有所不便,莫如我自己去。”
陈玉璋道:“行了离三,咱们走吧,在汴城等着你大哥。”
陈天佑只好悻悻作别。
三人一南两北,分道扬镳,各道珍重不提。
陈天默已经知道萧道真的老巢在皖省亳县萧家镇,相距也不算太远,出神火镇南下禹都,转而向东乃是许州,过许州再往东南,便是亳县。
到了亳县之后,再打听萧家镇的所在便是了。
因此,他在路上也没耽搁什么,狂飙至次日傍晚,便已经踏入了萧家镇境内。
他本以为天色已晚,不会遇着多少人,结果一凑近镇子便听见人声鼎沸,脚步杂乱,心里不免好奇,待进了镇子之后更是发现,巷道里灯火通明,路上竟有大批的兵丁在匆匆走动,而且人人都荷枪实弹,呼喝叫骂,如同此处发生了了不得的战事一样。
陈天默心里惊讶,正想着要不要先折身离开这是非之地,随后再回来,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已有巡行的军士看见了他,立时如获至宝般喝叫起来:“有个骑马的!快来人啊!别叫他跑了!”
一声喊,数十条枪都举了起来,一队大兵蜂拥而至,叫嚣声声:
“哪部分的?!”
“是不是淮上军的余孽!?”
“下来!赶紧滚下马来!”
“把手举起来!”
“……”
陈天默只觉莫名其妙,心里甚是窝火,暗道:“这些家伙到底是兵还是匪?”
这个时候再想离开,已有些危险了。
毕竟,被几十条枪指着呢,而且对方的子弹显然都已上了膛,这些兵也非善类,说开枪,真会开枪。
等等,淮上军——
陈天默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听见了这三个熟悉的字眼,他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所谓淮上军,乃是南方党人组建成立的反清武装势力,曾在辛亥前后,控制了皖省大部,后来袁氏当国,成为大总统,淮上军不服其辖制,袁大总统便派遣手下倪嗣冲,率北洋军开赴皖省,将淮上军彻底击溃,驱逐出境,并称之为“叛逆”。
倪嗣冲也因功被封为皖省都督、安武将军,成了一路大帅。
据传此人粗鲁野蛮、残忍奢侈、贪财好色,以剿灭淮上军余孽为名,到处烧杀抢掠,敛财渔色,被皖省老百姓恨之入骨!倪嗣冲在蚌埠兴建将军府,自称“蚌帅”,百姓却称其为“倪屠户”,可谓是臭名昭著!
今番,大概是遇到倪嗣冲的兵了。
陈天默暗叫“糟糕”,他翻身跳下马背,拱手说道:“诸位军爷请了,在下不是什么淮上军,只是个过路的百姓。”
“过路的百姓?”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凑上前来,举起火把照了照陈天默的脸,然后便冷笑着上手拍捏起来,嘴里说道:“原来是个小白脸,连根毛都没长,确实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个卖腚的。”说着,还伸手拍向陈天默的屁股。
在众军士的哄笑声中,陈天默目中凶光毕露,杀心瞬起!
但转念间,他又想起陈子归的叮嘱,渐渐把气按捺下去,心里暗暗念叨了几遍:“戒急用忍,莫行杀戮,戒急用忍,莫行杀戮……”
那军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阎王殿里溜达了一圈,依旧表情猥琐的觑看着陈天默,问道:“小白脸,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陈天默忍气答道:“在下是开古董店的生意人。”
“开古董店?!”那军官脸色登时大变,喝道:“好哇,你是不是冲着萧家大院来的?!”
陈天默一愣,心道:“我确实是冲着萧家大院来的,只是他怎么知道了?”瞧这形势,也不能承认,于是陈天默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路过此地而已,萧家大院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扯淡!”
那军官喝道:“这小白脸不老实,给老子抓起来,带去萧家大院,交给倪大帅!”
众军哄然应道:“是!”
那军官又冲着陈天默“嘿嘿”发笑,阴测测说道:“小子,你今晚算是不走运,却也走运了!萧家大院里出了淮上军的余孽,你跟萧家大院有关联,一定也是叛逆分子!本来得就地正法,吃老子一粒枪子,但瞧在你长这么俊俏的份儿上,老子先不杀你,送去萧家大院,说不定倪大帅会喜欢。到时候真要做了倪大帅的相好,可别忘了谢谢老子!”
“哈哈哈~~~”
众军又是一阵大笑,几个大兵上前,拿绳索把陈天默给绑了手脚,然后推搡着朝萧家大院走去。
陈天默只感觉又奇又怒又悲,奇的是倪嗣冲怎么会在萧家大院,萧道真又为什么会跟淮上军搅和到一处去了;怒的是兵不如匪,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诬赖好人,肆意抓捕,安插死罪;悲的是乱世之中,又有几人能苟全性命?
此去且看看那位倪大帅,究竟是何等样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