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朱砂鼎、偃月炉都托付给万里镖局之后,陈天默便和白小玉匆匆离开了泽州城,直奔洛阳而去。
只因为白小玉跟他说洛阳的发车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所以陈天默便要求两人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到洛阳,不然,又得白白耽误一天时间。
白小玉苦劝不住。
陈天默也不让她躺在马车里睡大觉了,直接解了套,把车丢下,与白小玉各骑一匹马,中途不做任何停歇,只是狂奔赶路。
此一去,近两百里路,死赶活赶,加之小青是匹骏马,神农堂的那匹也不俗,脚力都很雄健,两人两马总算是在十一点左右抵达了洛阳城。
白小玉几乎累死过去!心里自然免不了又对陈天默来了一场咒骂,且深深懊悔,实在不该告诉他发车的时间,以至于闹的如此疲于奔命。
陈天默算着时间还早,便先到城中寻了一家“蒋记马坊”,把两匹马都送到坊中,嘱咐掌柜的派人把小青送回天心阁,至于另一匹马,留在坊里就可以了,且让掌柜的帮忙捎个口信,告诉天心阁的亲朋好友,自己去了上海。
那马坊是蒋家的产业,蒋家的家主已是蒋波凌,而陈天默扳倒彭九善,为蒋家复仇的事情,早已经在蒋家名下各处山河林场以及坊市馆铺传开,蒋波凌也曾发信给各处管事者,特意交待倘若见到陈天默,便如同他亲临一般,要拿出对待家主的殷勤劲儿……所以那掌柜的一听“陈天默”三个字,登时敬仰无比,又热情万分!对于陈天默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满口答应。
离开“蒋记马坊”,陈天默和白小玉便奔车站。
到汴城的坐票是六块七毛一人,卧铺须得另外加钱——头等卧铺,上铺加十六块五,下铺加十五块五,当然都是白小玉出钱。
白小玉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迅速买票登车,然后就奔车厢,一溜烟爬到自己的铺子上,倒头便睡,眨眼间,就开始传出重重的打鼾声。
陈天默摇了摇头,暗自腹诽:“如此美貌的姑娘,居然鼾声如雷。”
他也疲乏了,本来想练气吐纳一阵,养养精神,恢复恢复元气,也被那如雷的鼾声劝退了。
昨夜没有吃饭,今早没有吃饭,而今中午,腹中饥饿,陈天默索性起身,离开车厢,去了餐车,准备大快朵颐。
汴洛线火轮车的餐饮是被省内第一大旅行社——中州旅行社,给承包了。餐车里弄得相当奢华,配备着男女侍应生,中餐和西餐都能做。
陈天默把菜单看了一遍,然后开点,要了一碗连汤肉片、一碗烩菜、一条长寿鱼、一盘横水卤肉、一笼洛宁蒸肉、一盘焦炸丸子、一碗小酥肉、一盆熬货,又叫了两壶烧酒……那侍应生已然听呆,忍不住问道:“先生是自己一个人用餐,还是另有家人朋友,还没到?”
陈天默答道:“就我一个人,这些还未必够吃,劳你快点吩咐厨子去做吧,做好了就端上来,我饿得狠了。”
“好,先生稍等。”侍应生嘴上答应,心里却暗暗骂道:“肯定又是个第一次坐火车的土财主,故意在这里摆阔!”
陈天默看出侍应生满脸的不屑之意,却也不以为然,忽的一抬头,却瞥见对过走来一中年男人,也准备坐下来点餐。
只这一瞥,陈天默便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好相!
那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修长的蓝袍子,模样清秀,气质儒雅,五官标致,三庭规矩。乍一看,就像是个大学里的教授先生,可是再细看下来,其人骨相非常,质相也是不俗!尤其一双大眼,迥异于常人!但见其眸中精芒爆射,犹如星火燎燃,摄人心魄!用慧眼相其神,竟极其圆满!眉宇之间更是英气勃勃,藏着一股杀人无数、睥睨众生的霸道彪悍之色!
更难得的是,陈天默只看他走了几步路,便瞧出那是少有的“龙行虎步”之行相!
陈天默不由得暗自惊讶,心道:“依着我家传的相术来评判,这人的相貌是大富亦大贵,且富不可算,贵不可言!按着从前,就是帝王之姿,皇霸之相!连袁二公子都大大不及他!此人是谁?!总不至于叫我在这火车上遇到了袁大总统微服私访吧?不,不对,此人虽有帝王之姿,皇霸之相,却藏而未露,隐而未发,而且官禄宫里略显一丝困窘之态,显然是还没有发迹的形容,他绝不会是袁大总统!”
不过,即便不是袁大总统,陈天默也觉得这人可以交往,而且,必须交往!
因为陈天默已看出此人有极大气节,重情重义,必成一代枭雄!而非卑鄙龌龊、祸国殃民的奸雄。
倘若引以为朋友,危难的时候,此人必然能成为自己的强援啊!
他正想如何攀谈,那男子却已经朝他看了过来,微微笑道:“这位先生认识鄙人吗?”
陈天默连忙起身答道:“尚无缘识荆。”
男子笑道:“那先生为什么一直盯着鄙人打量呢?”
陈天默心中又是一惊,暗忖道:“此人的眼力好毒!”当即笑道:“只因我觉得尊驾相貌不俗,超然于世,绝非凡夫俗子,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哦?”男子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道:“原来先生还精通看相之术?”
陈天默道:“不敢说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那男子冷笑道:“巧了,鄙人也知道些相术的皮毛,曾经还以看相为生。”
陈天默笑道:“那可真是巧了。”
那男子道:“不如你我二人比试比试,且看谁说的准。”
“好哇。”陈天默心道:“若谋皇图霸业,我比不上你,但是若论观相推命,你可比不上我。今天也叫你知道知道,随意挑战别人的专业是个什么下场。”
那男子起身坐到了陈天默的对面,傲然问道:“是先生先说,还是鄙人先说。”
陈天默道:“由尊驾定夺,悉听尊便。”
那男子点点头,道:“既称你为先生,那就请先生先开尊口吧。”
陈天默颔首道:“好说。不知尊驾想听哪方面的?”
那男子冷笑道:“先生好大的口气啊。鄙人都想听,父母、妻儿、官运、财运、福禄寿数!就不知道先生能看准几分,说对几何。”
陈天默笑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倘若不准,也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