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策马驱车,还没到城门楼子下,陈天默便看见那里聚拢着不少进出城的行人们,正被一帮守城的大头兵挨个盘查。
陈天默心中一动,嘀咕道:“查我呢这是?”
白小玉道:“怎么就是查你了?”
陈天默瞪了她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害的?!被你毒死的那个家伙叫燕百川,任职巡防营统领官,是晋省都督燕东山的族亲!”
白小玉闻言,“咯咯”娇笑,道:“谁叫他那么好色,非要搂我抱我的?坐在他马上,他也不老实,对人家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的,他不死谁死?”
陈天默没好气的说道:“他死便死,你却不该栽赃到我的头上!我好端端的一个正经生意人,如今怕是成了通缉犯!”
白小玉道:“也不一定是查你,你自己倒先害怕了。”
陈天默道:“害怕不至于,就是麻烦。等着吧,真要祸不单行,少不得我把你供出去!”
白小玉撒娇道:“人家还要陪你去上海呢,就这么对人家?把我供出去,可没人陪你找贺蓝依了。”
陈天默“哼”了一声,不再搭话,而是驱车往前,白小玉也跟了上去。
到了城门楼子下,早有一个巡查的大头兵上前,手里拿着一张人像绘图,对陈天默说道:“靠边歇马停车,下来回话!”
陈天默依言把车停好,跳下去用当地方言问道:“怎么了军爷?”
他打小修炼相术相功,早有“铜口铁牙金嗓子”之功,又走了十几年江湖,模仿各地方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张口便来,并无半分别扭之处。
说话间,他还瞟了一眼那张人像绘图,但见上头果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凶犯陈天默!
只是人像画的差点意思,大约是找了画师,以巡防营的人的口述为准,描绘下来的,不过五六分相似。
白小玉也凑了过去看,瞧见“凶犯陈天默”五个字,便忍不住掩嘴偷笑。
那大头兵看看画像,又看看陈天默,既瞧不出陈天默是易过容的,又觉分毫不像,便收了起来,照例盘问道:“姓名,籍贯,做什么的,来泽州城干什么?”
陈天默答道:“姓何,叫首乌,咱晋省高县羊首山镇人氏,是个郎中先生,进城买药材来的。”
那大头兵又问道:“马车上还有别人吗?叫出来瞧瞧!”
陈天默道:“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的了。”
那大头兵却伸手掀开了车厢门帘,张望了一眼,瞥见朱砂鼎和偃月炉,便问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陈天默道:“炼药用的。”
大头兵便不再盘问,只是偷偷瞄了白小玉一眼。
白小玉冲他嫣然一笑,趁机问道:“军爷,你们要抓什么人呀?”
这大头兵俗子一枚,如何能顶住她的魅惑?被那一笑勾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浑身骨头轻了十斤,哈喇子流了满嘴!当即卖弄说道:“要抓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悍匪!中州省禹都城颍水东畔陈家村的相士,姓陈,叫天默!这家伙在泽州城里连犯大案,灭了焦家满门好几十条人命!民防团团总、骑巡队队长、巡防营统领官,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还炸了一条街!穷凶极恶,丧心病狂!自民国建立以来,不,自古以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令人发指的悍匪!”
陈天默眉头微皱,心道:“会的成语还不少啊……”
白小玉笑嘻嘻的看了陈天默一眼,又指着画像说道:“就是这个人吗?长得挺英俊挺斯文的啊,怎么会是个杀人狂魔?”
那大头兵说道:“姑娘啊,你也太单纯了,俗话说,这人不可貌相啊!就像你这么好看的脸蛋,遇到他这样的人,那就是个先杀后淫的下场!”
陈天默:“……”
白小玉捂着脸惊呼道:“哎呀,人家要吓死啦!”
陈天默横了她一眼,然后阴着脸问那大头兵道:“你们怎么知道此人的籍贯,又怎么知道他是个相士?”
那大头兵正盯着白小玉看不够,听见陈天默询问,便不耐烦道:“关你屁事!瞎打听什么?!”
白小玉撒娇道:“人家也想知道呢,军爷说说嘛。”
那大头兵又咧嘴笑了:“是燕大帅的府上来了个高人,叫什么太虚子,把这个陈天默的底细全给抖搂了出来!又说此人是天大的灾星,不早日除掉,必然危害三晋大地!连燕大帅都要倒霉!燕大帅听了以后,连夜就给各道、州、县府发下电报,传达命令,要求地方上通缉此人!见到的话,能抓就抓,不能抓就地枪毙!大帅还给内务部总长言盾远发去了电报,请求在警政司挂号,悬赏一万大洋,全国通缉他呢!”
陈天默闻言,心中对太虚子恨之入骨!嘴上却冷笑道:“这么个杀人狂魔,江洋大盗,自古以来的悍匪,才悬赏一万大洋?”
那大头兵没好气的扫量了陈天默一眼,道:“怎么,你是对燕大帅有什么不满,还是对内务部警政司有什么不满?”
陈天默道:“没什么不满,就是很奇怪,堂堂晋省都督,怎么会对一个江湖人士言听计从?”
白小玉跟着问道:“是啊军爷,怎么燕大帅那么听一个江湖人的话呢?”
大头兵“啧啧”说道:“姑娘不知道,人家可是个高人啊!据说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事!进大帅府当天,就算准了一大堆事情,叫燕大帅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场就请做了帅府的客卿!燕东山还说他是自己的姜子牙、诸葛亮、刘伯温呢!所以,对于他的话,燕东山怎么可能不言听计从?”
“我呸!”
陈天默忍不住啐了一口。
大头兵怒道:“你这家伙是什么毛病?吐谁呢?!”
白小玉撒娇道:“哟~~军爷你好凶哦,吐口唾沫都不行么?”
大头兵转怒为喜,道:“怎么不行?换做姑娘你,就是吐到我的嘴里都行。”
白小玉“咯咯”发笑,花枝乱颤道:“军爷你有一点点恶心哟~~”
大头兵跟着浪笑,忽有个军官高声骂道:“兔崽子,你查完了没有?!龇牙咧嘴,嬉皮笑脸的,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嘀咕什么呢?!”
那大头兵连忙收敛形骸,应声说道:“查完了!”又低声对白小玉嘀咕道:“姑娘,快进城去吧,我还得忙呢。”
白小玉又抛了个媚眼给他,道:“待会儿我们还得出城呢,军爷可不要为难我们哟。”
“那肯定的!”那大头兵说完,赶忙去查别人了。
白小玉扭头见陈天默一脸忿忿之色,便问道:“太虚子是谁,为什么要说你的坏话?”
陈天默冷冷说道:“一个该杀的妖人!走了一路,毁了我一路!没有他,我也不至于有这许多麻烦!灭掉‘知己社’之后,我必灭‘天理宗’!”
白小玉惊讶道:“天理宗?那可是个江湖大教派啊,在南方很兴旺呢。”
陈天默冷笑道:“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两百多年以来,屡屡被麻衣陈家打压,始终上不了台面!”
白小玉道:“与麻衣陈家为敌,仍旧存在了两百多年,已经很了不起了。”
陈天默幽幽说道:“也就只到我这一代了。”
言罢,他闷闷不乐的驱车进城,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忍魁对我下了‘格杀令’,知己社不遗余力的刺杀我,内务部警政司再对我下悬赏令,全国通缉,那可真是黑白两道都占全了,哪哪儿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