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龙一努嘴,早有警士上前,把甘阿香给铐了起来。
“大姐!不要啊!饶了小妹吧!”
甘阿香冲着冯茜叫嚷起来,还痴心妄想着能被网开一面。
冯茜却扭过了头去,不再看她。
朱大龙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如果不想像他们一样被打掉牙的话,趁早闭嘴!”
甘阿香便不敢再叫了。
陈天默问道:“朱署长,这帮犯人都会被枪毙的吧?”
朱大龙狞笑道:“就不说他们手上有没有别的案底了,单说这次,根据万夫人所言,他们私闯民宅,奸污良家致死二人,又屠戮了四条人命,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堪称丧心病狂,罪大恶极!此外,他们还意图谋杀陈先生您,只是未遂罢了。就这些罪过,就够他们全部吃枪子了!”
陈天默点了点头:“那就好。他们不被枪毙,我会于心不安的。”
“呃~~”
甘阿香轻哼一声,瘫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毕飞天和申昊也已惊得面无人色!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了陈天默是何等决绝之人!
“陈天默,你真是狠啊!”
申昊说话虽然已经漏风,但他还是顶着再挨一枪托的危险,冲陈天默大骂了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老子已经把全部身家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毕飞天虽然没有开骂,但是忽然纵身一跃,朝着院墙奔去,准备第二次开溜。
朱大龙见状,抬手便是一枪,正打在毕飞天的腿上,毕飞天惨叫一声,左腿血流如注,人也摔在了墙下。
陈天默吃了一惊,眼见毕飞天没死,才松了口气,埋怨朱大龙道:“可不能打死他,我还得指望他给手下发电报送钱呢。”
朱大龙:“……”
“发你老母!”毕飞天终于破口大骂了起来:“陈天默,你要命又要钱,比我们青帮还毒!老子一个字都不会帮你发,一分钱都不会让你落着!等老子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天默冷笑道:“说脏话没有用,你会发电的。”说完,他扯过朱大龙,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大龙,这毕飞天还欠我十二万大洋,押送到警署之后,用些手段让他发电报给分舵的手下。在得到钱之前,不能让他死了。至于其余的人,你随便处置,都是恶贯满盈之徒,一个都不可放过!”
朱大龙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哥,兄弟明白怎么做。”
陈天默又问道:“怀履光那边怎么样了?”
朱大龙笑道:“舆论已经转向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多了,怀履光就难受了,但他还是嘴硬,什么罪行都不肯交代,有时候连一句话都不说,死扛着等领事馆那边搭救呢。”
陈天默冷笑道:“他交不交代都无所谓了,想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却是做梦!领事馆的威尔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救不了他!还有,罗杰夫已经死了,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刺激刺激他!”
朱大龙惊喜交加:“那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死了?!是大哥做的么?”
“嗯,你知道就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得是大哥啊,连那样的怪物都杀得了!”
朱大龙感慨了一声,钦佩无限,又问道:“大哥,《民汇报》的这一期号外也是您搞出来的吧?您还要办《新报》?”
陈天默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朱大龙笑道:“张振邦的秘书来过我们警署了,让我们给《新报》备案,备的就是您的名字。”
陈天默骂道:“这老滑头,我都说了是我一个朋友要办报纸,他却还是安到了我的名下。你回去把我的名字替换成苏曼婷。”
“没问题。”朱大龙当即拿出小本本,记下了苏曼婷的名字。
陈天默道:“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回吧。”
朱大龙补了一句:“大哥,那个出卖您的内鬼,兄弟会妥善处置的。”
陈天默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朱大龙一行押解着众犯离开。
院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冯茜了。
“万夫人,您怎么样?”陈天默询问道:“如果感觉不舒服或者疲惫的话,我改天再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折腾了许久,冯茜一介女流,应该是相当不适的,陈天默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盘查接手万大鹏的遗产,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但冯茜却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我也不觉得累。陈老板,请随我来。”
“好。”陈天默也不矫情,跟着便走。
冯茜把他引到后院的一座厢房前,那房门上的锁已经被砸断了,显然是受过人为的破坏。
只听冯茜说道:“这就是亡夫存放古董的地方,门锁被申昊、毕飞天他们砸坏了,但是里面的东西还在,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害了你之后再搬走的……您请进吧。”
陈天默推门而入,但见屋里是书房布置,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之外,便全是书柜了。
在酸枝木打造的联排书柜上,一半摆放着的是各类书籍,一半摆放的是各色瓷器,其中不乏珍品。
陈天默翻了翻书籍,发现有不少的善本古籍,价值不菲,便都挑了出来。
下面柜门紧闭,打开来,放的多是卷轴,正是万大鹏生前收藏的各朝各代的名帖名画,此外,还有不少的石料玉器以及几尊青铜件。
这才是万大鹏毕生的积蓄!
身为一省的古董行会会长,积攒果然丰厚,不是小门小户可比。
陈天默验看了一番,取出了几幅字画丢在桌子上,又挑拣出了几件瓷器、青铜器,也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对冯茜说道:“万夫人,我挑出来的这些都是赝品,没有价值。其余的,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冯茜摇了摇头:“您误会了陈老板,我说过要送给您,不会要钱的。”
陈天默笑道:“多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对恶人,我从不介意白要,可惜夫人不是。如果夫人不好意思出价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个价格供夫人参考,总之,我保证夫人不会吃亏。”
冯茜很是固执的说道:“不,我不要钱。这次如果不是陈老板救命,我已经死了,救命的恩情值多少钱呢?没办法估算的。就算是把这些古董都送给您,我还是觉得不够。可惜我也没别的宝贵东西了,我以后就多给您念念经,保佑您一辈子平安喜乐吧。”
陈天默叹了口气,说道:“可夫人总要留些钱财度日啊。”
冯茜凄然一笑,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丈夫也死了,家人全没了,孑然一身度日,能需要多少钱财呢?您上次盘下万宝斋给的钱足够了。”
“那夫人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在这里住吗?”
“我打算青灯一盏,余生许以经卷。”
陈天默稍稍一惊:“夫人打算出家?”
冯茜轻点螓首:“是的。我此前常去一个道观上香,祈愿于天尊前。那观主是个女冠,与我很能聊得来。眼下,我已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正好去和她结个伴,也不寂寞。不然,我自己住在这不祥之地,麻烦会无穷无尽的。”
一个寡妇,尤其是有些钱财还年轻貌美的寡妇,守着偌大一个宅院,在这样一个世道里,会遇到什么样的险恶,不用说也想得到。
而基于石女之身,再嫁也是徒增是非。
所以出家,对冯茜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陈天默问道:“这道观在何处?”
冯茜道:“出汴城向西北十余里,有座小香山,道观就在山上,名兰叶观。陈老板若是得空,可以去看看,山中安静而清幽。”
“我知道了。”
“还有这座不祥的宅子,也送给陈老板了。”
“嗯。”
陈天默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也没有再表达谢意,却忽然说了一句极不合时宜的话:“夫人可知道,万大鹏其实是死在我手上的。”
冯茜淡然一笑:“我猜到了,我也会替他多念念经,或能超度他罪恶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