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进的路,是预言的井。
屋外传来鸡叫的声音,尤林夕艰难的睁开眼睛,天是蒙蒙亮的状态,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整。
保持一个睡姿太久,导致浑身像被车碾压过一样,疼痛难忍,她就这样在保持着睡前的扭曲姿势前提下,缓慢的活动着手脚,艰难的起身,浑身的关节发出声响,她小幅度的伸了个懒腰,微微眯了眯眼睛,向门外走去。
早晨的空气很好,她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微凉的气体进入肺部,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她想,身子好像变得更虚弱了,可能要快点出发了。
早晨的村子已经开始渐渐忙碌起来,袅袅炊烟盘踞在每家每户,她围绕着村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中途也常常见到成群的一些孩子在追逐打闹,新生的孩子不知道祖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快活潇洒的生长,反而是背负了太多的孩子最为痛苦,成长的代价来的总是又快又急。
“砰”的一声响起,有一个孩子撞到了她的腿,被弹出去一段距离,摔倒在地,她看了一眼尤林夕,开始哇哇大哭。
“娃儿,你咋个喽?”
旁边的屋子里急冲冲的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乱糟糟来不及梳理的头发,穿着发黄,带着油渍的衣服,腰间围着红色的围裙,比很久以前胖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混浊,像所有千千万万被生活压垮的中年妇女一样,在她看见尤林夕的一瞬间,瞳孔放大,僵硬的站在原地,孩子还在嚎啕大哭,她猛的转头呵斥孩子一顿,快步走到孩子身边,一把把孩子拉到自己身后,一边转头和尤林夕道歉。
尤林夕歪了歪头,及肩的头发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她低头看着林翠萍,轻轻的说:
“翠萍婶,你还记得我啊。”
尤林夕看见林翠萍浑身开始发抖,脸憋的通红,手上无意识的用力抓住孩子的胳膊,刚刚不哭的孩子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大声喊着“阿娘阿娘,你抓痛我了”。
林翠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松了自己的手,转身揉了揉孩子的头,轻声低语“阿娘不是故意的,快回去找你阿爹去。”她看着孩子跑进了家门,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尤林夕。
尤林夕笑着对她说:
“你怎么不看看那孩子手臂有没有事?我看孩子手都摔红了,她是你的孩子吧,长的很像你,尤其是眼睛,和我记忆中的你的眼睛如出一辙,很漂亮,翠萍婶婶,好久不见了,我回来了。”
林翠萍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双手紧紧撰着身上那发黄带油渍的围裙,静静地看着尤林夕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地说道“你跟我来吧”
尤林夕跟着林翠萍,这是出村的路,周围的房屋渐渐消失,而路的两旁则长满了当地人种的药草,周围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这里是自己的故乡,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如果没有任何意外,自己会在这里长大,变老,结婚生子,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16岁戛然而止,那是一个诅咒,一场山火,那是所有人恶意的筹划,那是一场无声的悲剧。
只是因为一句话,一句莫名其妙的所谓的诅咒,这些人,从不掩饰的恶意从眼中迸发,在山火肆意的夜里,推搡着,驱赶着,把她往深山推去,往日里和蔼可亲的邻居,往日里微笑着喊她梦梦的婶婶,全都变了模样,她们高喊着“杀了这个叛世者”“杀了这个不祥人”她踉跄的往后退,哭着说着“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身后火焰的温度炙烤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已经微微的卷了起来,仿佛有一种烧糊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看到,她的父母艰难的穿过人群,扑通一声跪在所有人的面前,她看到她的母亲不停地磕头,不停的祈祷说放过小梦吧她只是个孩子,她们一家会走的远远的,永远不会在回来,她看见他沉默寡言的父亲默默流泪,跪在地上像是一尊雕像,那是她顶天立地的父亲,是平常对她最严格要求的父亲,是她眼中永远不会流泪的父亲,她的母亲额头上已经洇出了血迹,顺着脸颊滴落到烧焦的泥土里,这世界那么大,却容不下一个她。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仿佛流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液,也是她压抑不住的愤怒。
“小梦,你不该回来的,这个地方是牢笼,是监狱,你走了,就不要回来,哥和嫂子怎么就让你回来了?他们都还好吗?”林翠萍的声音一下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尤林夕。
“可他们都不在了,婶婶”
张翠萍猛的转头看向尤林夕,她的眼睛因为震惊瞪大了双眼,反倒有了些当年的清丽,她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路上出了车祸,人就没了,是当场去世的,婶婶”
“那你这些年来辛苦了,孩子”
尤林夕假装没有看见林翠萍悄悄抹掉的眼泪,这世界上,总是悲伤所占的比例更高一些,所有才有这么多的人信奉神灵,祈求能获得幸福。这何尝不是一种幻想的虚妄呢?
“到了,她就在这,这些年来,大家渐渐都不怎么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除了一些老人家还记得她,年轻人的都管她叫张疯子了,我有时候会过来给她送点吃的,她现在有些疯疯癫癫,你小心些,别被她抓伤了”
眼前是一个稍微比废墟好一点的屋子,门上是几把巨大的铁锁,和新装的铁门,有人慢悠悠的走过来,穿着缝缝补补的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鞋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预言者,曾经的风光化成了尘土,她是尤林夕很多次噩梦的来源。
她趴在门上看着尤林夕,头发盖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她支支吾吾的叫着,没有人能听懂她说的话,她死死盯着尤林夕,突然剧烈摇晃铁门,伸手去抓尤林夕,翠萍婶猛的拉住尤林夕向后退了几步。
“她现在不认人了,别离太近,小心抓伤了你,我们走吧,她已经受到报应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尤林夕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从头到脚,她和方面威风凛凛的预言者差别很大,现在的她会不会为了当年所说的话产生一丝的悔恨,无从得知,她沉默了良久,轻声的说“走吧”
就在尤林夕转身的一瞬间。
身后突然传来干哑低沉的声音,唱响着古怪的歌谣“向死而生的叛世者啊,用鲜血染红整个森林,所有人都将因你死去……”
尤林夕猛的回头,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风吹着她的头发,盖住了她的眼睛,记忆中的诅咒和刚刚的歌谣融为一体,她看见她又哭又笑,嘴里高喊着“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梦你干什么!”
呵斥声惊醒了她,她发现自己正拿着水果刀,已经冲向了铁门前,尖刀对准了眼前人的喉咙,再有一寸,再有一寸,面前的人已经被她杀了。
可是她却不记得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她刚刚明明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恐慌的回头,看见的是同样惊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