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陆昭的脸都快凑到江绾绾脸上去了。
他一脸不可思议，仿佛要把江绾绾盯穿。
“把你的头给我拿开。”
霍珏刚给江绾绾煮好药，一进门就看见陆昭跟个神经病一样，趴在床头盯着江绾绾看。
陆昭原本就对这一类的东西感兴趣，不然也不会选择专门研究精神类这样的问题了。
像江绾绾这种情况，他从未见过，当霍珏告诉他他跟那个第二人格对话了的时候，他微微吃惊了一下，世界上也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不多，大多数人与人格分裂者对话的时候，对方的语言大多不清晰，且毫无逻辑。
但是江绾绾这个很特殊，她分裂出来的第二个人格，语言表达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知道自己是第二人格。
就这么说吧，你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忽然有一个人冒出来跟你说，这具身体不是你的，你只是身体主人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你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你可能就会觉得那个人是个神经病。
大多数病例显示，很多时候，当某个人格出现的时候，他们会有很强烈的个体意识。
要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很困难，个体需要长时间不间断的接受心理治疗，过程极其痛苦，而且容易适得其反。
处理不当的话，接受治疗的个体精神会出现紊乱，他们会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这点就跟精神分裂很相似。
江绾绾这个例子特殊，但还算好的，她只分裂出了一个人格，而且这个人格不是极恶之性，只是将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发泄出来罢了。
他之前研究过一类多重人格的患者，他的每一个人格都不一样，甚至性别，年龄都不一样。
他的其中一个有着反社会心理的人格，杀掉了他最爱的妻子，并完美的处理掉了现场和尸体，以至于他清醒之后，误以为妻子只是和朋友出去旅游了。
直到妻子的家人报警说妻子失踪了，警方上门调查的时候在浴室检测到了血迹，经过了一系列的取证调查，确定是他亲手杀害了他的妻子。
他拒绝承认自己的罪行，即便证据确凿，他依旧坚持。
心理医生在看过他生活的环境后，推测他很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
比如他的房间很整洁，客厅和书房却很乱，厨房里也堆满了很久之前的垃圾。
他的职业是个伐木工人，认识他妻子的时候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但他的家里，平常活动最多的地方，却出现了很多有品味的书籍，还都是外文的。
所有的一切都很矛盾。
走访街坊邻居等后心理医生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患有人格分裂。
关押他的牢房里被偷偷装上了监控，而监控画面里，他们发现他经常自言自语，表情奇怪，手部动作也开始不正常。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男方的家人出示了他的精神证明，确认了他是一名多重人格患者后，他从牢房转到了精神病院，逃离了死刑。
这件事情当时就引起了各界的关注，尤其是心理学界和医学界。
陆昭当时还特意去过那家精神病院，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电话叫走了。
陆昭慢吞吞的站起身，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后对霍珏道：
“我今晚不走了行吗？”
霍珏默了两秒钟，有他在确实好一些，江绾绾有任何问题他也能及时到。
他指了指客厅，意思很明显，他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今晚会陪在江绾绾身边，他要留下只能睡客厅。
陆昭站直立正敬礼道：“yes，sir！”
他一下没控制住，声音有点大，霍珏眉头立刻一皱，感觉一股寒气袭来，陆昭身子一僵，拎着包逃命一样的出去，期间还注意压着脚步走，不至于太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入室抢劫的小偷呢。
陆昭把包丢在旁边的沙发上，脱了外套，沙发上只有抱枕，他就躺在上面，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喂江绾绾喝完药后，霍珏拿着碗出来，就看见客厅里敞着腿躺着的陆昭，把碗洗好后他走到房间，拿出了干净的毛毯。
陆昭没什么睡意，拿着一本厚厚的学术报告在看，有点入神，没注意到霍珏，忽然他就感觉眼前一黑，上面东西罩在了他头上，直接把学术报告打下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他脸上。
他鼻子一疼，眼泪就出来了，把头上的不明物体摘下后他一脸幽怨的看向霍珏。
“我说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差点砸死我。”
男人面无表情看他，说出来的话比刚才扔毛毯的时候还要无情。
“一个毛毯能把你砸死了，你干脆别活了，浪费空气。”
陆昭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词，内心翻了个白眼，表面上笑嘻嘻的拿着毛毯，很夸张的把脸埋进柔软的毛毯，深吸一口气后道：
“好香啊～～”
“……………”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此刻掐着嗓子说话，再加上一脸谄媚的样子，霍珏差点没忍住过去给他一拳。
霍珏转身过去，直接把客厅的灯关了。
周围黑掉，陆昭干脆合上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自己裹着毯子睡觉。
卧室里有沙发，霍珏在自己的房间洗好澡后就在床边陪着江绾绾。
她的手指关节处有不少血痕和淤青，甚至破了皮，估计是打人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每个手指头的骨节上都上了药，裹上了纱布。
男人坐在床边，执起她的手，心疼地吻了吻。
看向江绾绾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浓浓的疼惜和无力。
他到底该怎么做？
…………
深夜。
客厅里的陆昭迷迷糊糊醒了，沙发太小他翻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于是就摔醒了。
他揉了揉脖子，看向窗外，客厅的窗帘没拉，月光洒进来，竟是如此明亮，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三点二十八。
他往江绾绾的方向看过去，房间里的灯早就灭了，门缝里都透着黑。
他打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在客厅里转，没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余光瞥见边上的一排ad钙奶和爽歪歪，愣了一下，然后挑眉，伸手拿走了一排ad钙。
一瓶冰水灌下去，人都清醒了不少，前几天好不容易调回来的生物钟，又没了。
霍珏没怎么睡，也不太敢睡，困的时候就眯一会儿，但没睡着，客厅里一有动静他就知道。
除了陆昭那个夜猫子也没人了。
他回到床边看了一眼，弯腰低头额头贴着她的，温度什么的都正常后他才离开。
陆昭盘腿坐在地上，手撑着脑袋，背后落下一片阴影。
“大半夜不睡觉坐地上干什么？”
身后措不及防响起一道声音，陆昭正在发呆，吓了他一个激灵。
他瞪了一眼霍珏，压低声音骂道：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神出鬼没的要吓死谁？！”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衣，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靠在墙上看着他，听见他的话后微微勾起唇角，调侃道：
“你一个医生还怕鬼？”
“我不怕鬼，我怕有人趁我不备想谋害我。”
他就是学医的，怎么可能怕鬼？上手术台之前，他的导师还带着他到太平间睡过几天。
一个专业的医生，心理素质当然得过关，他们干的事都是在和死神抢人，说不定真碰上了，还能聊两句。
上次他上夜班，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还听见几个同样上夜班的护士在那里讲鬼故事，还都是比较年轻的小护士，他好奇上前问：
“你们这上大夜班，还讲鬼故事，不怕啊？”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护士的表情，一脸生无可恋地说：
“咱们干这行的还怕什么鬼不鬼的，要是真有的话，我倒是想让他上我的身，帮我上个夜班。”
“那样我真的会谢谢他。”
他上手术台之前，他的导师就让他太平间睡几天，一开始他的导师还怕他不习惯，特意说第一个晚上可以陪他一起，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他导师早就跑没影了，事后他问起，他的导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还以为真的有什么灵异事件。
谁知道他的老师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道：
“我一把老骨头了，那里那么冷，我要是真在里面睡一晚上，说不定过几天躺在冰柜里的就是我了。”
他当时无话可说。
不仅如此，早些时候几个朋友都不乐意去他家里，别人家里都放着好看的装饰品和收藏品。
他放什么？
他放标本，医学用的骨骼标本他拿来当挂钩。
他拿起ad钙喝了一口，即便坐在黑夜中，他也感觉对面的男人正在盯着他，不对，应该是盯着他手里的那一排ad钙。
“看什么？不就喝了点水吗？”
“那不是给你喝的。”
那是给江绾绾准备的。
陆昭不打算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饮料的话题，而是进入正题，他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人格分裂不是天生的，就单单从她师父这件事来看，我觉得还不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分化出这么成熟的第二人格。”
霍珏眼神一凛，“所以呢？”
陆昭继续道：“她是个成年人，又是XI的高级指挥官，她接受打击的能力必定要比普通人要强，所以我觉得，这个第二人格，很有可能一早就出现了。”
陆昭对江绾绾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没有特意去查过，但从之前陆遇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也不难猜出。
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权势滔天的小姑娘，曾经过过一段很长时间的苦日子。
艰难程度是他们难以想象的。
陆昭面色沉下来，说到正经事的时候两人都很严肃。
“去查一下吧。”
江绾绾那么刚强的性子，从来不愿在他人面前展露出半点委屈，她不需要别人来可怜她，想要什么就靠自己，XI指挥官的位置，又何尝不是一拳一拳打上去的呢。
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对人传播负能量，也正是这样，她内心才会如此煎熬，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就凭霍珏喜欢她的程度，就算她把整个南川市的天都掀翻了，霍珏也会笑着帮她收拾烂摊子。
但她从来没有，一直以来都没有。
看着霍珏冷俊的侧脸，凭他对霍珏的了解，他想这也是他纠结的一块地方。
他希望被依靠，但偏偏找的女朋友性子独立，他也挺好奇，这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她不会想我这么做的。”
所以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如果她真的对小时候的事情介怀，甚至是痛恨，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他出手。
看着他复杂的表情，陆昭垂下眼，默认片刻后点头道：
“也是，要是真有什么，照你们家小姑娘的性子，早就几个大嘴巴子过去了。”
他笑了下，忽地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调侃，她没管他是谁，就已经出口骂他了。
他要是再过分一点，拳头可能就落在他的帅脸上了。
两人半天都没怎么说话，陆昭把ad钙喝完后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背包，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江绾绾，拍着霍珏的肩膀道：
“没什么大事了，只是手上这伤，醒来之后你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毕竟这不是她做的事，她现在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了，不然后果很难想象。
“知道。”
“那行，我走了，明天还有个手术。”
“我让司机送你。”
陆昭一边穿鞋一边道：
“不用，我自己开车了。”
把陆昭送出门后，看着正在等电梯的陆昭，站在门口的男人对着他，认认真真说了句谢谢。
陆昭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幻听了，呆了几秒后，扭头问道：
“你刚说什么？”
“我说谢谢。”
霍珏耐心重复了一遍，陆昭喜笑颜开，直接大步回到门前，打开录像机对准他，一脸兴奋道：
“你再说一遍。”
录像里是男人冷冰冰的一张脸，陆昭还在期待着，毕竟这个他可以拿出去炫耀好几年。
男人推开他，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哎哎哎，你说句话啊。”
“………………”
没人搭理他了，陆昭就抬头开始着监控，这高光的时刻，他可不能放过。
四周的墙壁上光溜溜的，陆昭想了想，也是，那玩意他也用不着，谁敢偷他啊？
于是陆昭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在群里疯狂发消息。
陆昭：【@霍珏，你的谢谢我听见了。】
尚屿之：【？？？？？】
其他人都睡了，第二天群里消息就开始响。
盛逾白：【你上班上傻了？】
郑世尧：【半夜四点，搁着梦游说梦话呢。】
宋瓷：【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