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那番慕尧尘和宁乐公主即将成亲的话落下后，冯芷颜情不自禁抬眼去看慕尧尘。
只见男人也正好抬眼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男人的神色十分复杂，似有歉意。
冯芷颜被那歉意刺得眼角一缩，猛地低下头。
为何抱歉？难不成老夫人说的是真的？
她想起了在老夫人院子里撞见的那一幕，慕尧尘亲密地抱着宁乐公主进了房间。
她心里闷闷疼了起来，不用抱歉的，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既然慕尧尘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子，她肯定会让位的。
她低着头。
客厅里其他人也神色各异，慕尧尘长眉微皱，隔着过道一直盯着她看。
宁乐公主坐在慕尧尘身边，脸色酡红，娇羞地不停拧着手中的帕子，根本没留意到旁边男人的视线丝毫不在她身上。
上首的慕老夫人和冯谦瞧着底下那对“准新人”，一个一脸喜庆，一个眉头紧蹙隐有怒气。
在这寂静的时刻，“砰”一声，桌上的花瓶被门外飞来的一个东西打碎了。
众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从桌上滚落地上的竟然是一个烂果子。
正当疑惑时，门外又陆续飞来臭鸡蛋烂菜叶，霹雳哐当将客厅砸得一片狼藉。
“陆阳抓住他！”慕尧尘霍地站起身来，怒目盯着客厅不远处那面围墙上趴着的一个瘦小男孩。
男孩拉开弹弓，将那烂菜叶臭鸡蛋一次次射来。
见陆阳飞奔过来要抓他，他朝陆阳做个鬼脸，哧溜滑下围墙跑了。
正当众人站在客厅中还没缓过神来时，窗户外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进一条又一条的蛇。
冯芷颜怀孕后嗅觉灵敏，她抽了抽鼻子，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异味。
疑惑扭头，惊见离慕尧尘几人最近的那扇窗户居然源源不断地爬进一堆蛇来。
“蛇！！！”她颤抖抬起手，惊叫出声。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去，也被狠狠吓到了。
慕尧尘赶忙护着老夫人和宁乐公主远离那扇窗户，往冯芷颜这边站过来。
冯谦一边急声吩咐管家齐叔叫小厮们来抓蛇，一边安抚众人，“别怕，这些蛇没有毒。”
然不等小厮到来，那些蛇已经飞快爬到了众人脚边。
冯芷颜打小最怕蛇，见状害怕地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下踩到破碎的蛋液，她身子摇晃眼看要站不稳，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慕尧尘的衣袖。
但那衣袖却飞快从她掌心划过，男人焦急上前扶住了踩到烂果皮也险些摔倒的宁乐公主。
那一刻好像慢动作般，冯芷颜掌心抓空，怔愣看着男人毫不犹豫奔上前的冷酷背影，后腰狠狠撞上后面的桌角。
腹中猛然一痛，冯芷颜闷哼一声白了小脸。
她捂着疼痛的腹部，有些恍惚地看着前面那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慕尧尘看着宁乐公主羞涩跟他道谢，皱眉放开了她，扭头去问后面的老夫人。
“姑婆你没事吧？”
慕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摇头，“我没事，是你媳妇差点摔倒了。”
听着那个称呼，慕尧尘蹙起的眉头简直要打结，他瞥了宁乐公主一眼，见她羞答答的满脸含春，更觉头疼。
要不是她站在姑婆前面往姑婆身上倒来，他也不会上来抱住她。
没想如今却更加说不清了。
不过刚才上来前，冯芷颜好像朝他伸出了手，思及此，慕尧尘抬眼朝冯芷颜看过去。
彼时，冯芷颜已经撑着桌子，努力直起了身子，见他看过来，她羽睫微颤，慢慢垂下了眼睑，没有与他对视。
慕尧尘脚一抬，就要朝她走来。
宁乐公主却拉着他的衣袖道：“王爷，你去哪？我怕蛇，老夫人也怕蛇，你能不能待在这里？”
慕尧尘扭头去看老夫人，见她脸上确实有一些惊惧，不由皱了皱眉。
他隔空想与冯芷颜说些什么，女人却一直垂着眼没有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冯芷颜的脸好像比平日白了一些。
正待细看，医馆的小厮们已经赶过来抓蛇了，为免那些蛇跑到老夫人脚边惊吓到她，慕尧尘便往前头站去，无暇再打量冯芷颜的脸色。
不一会儿，那些蛇终于被小厮们抓走了。
冯谦一脸歉意对慕老夫人道：“实在抱歉，这些日子医馆一直有人来闹事，没想惊吓到了老夫人，实在是我之过。”
慕老夫人没怪罪，摇头道：“不是你的错。只不知那少年是何人，为何使如此歹毒手段来医馆闹事？”
冯谦欲言又止一脸为难，见老夫人一直在等他回答，只能吐露一些道：“那男孩叫李铁柱，家里几个父兄参军皆死在了突厥人手中，他觉得我们医馆……”
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
冯芷颜却是听得一怔，那男孩是觉得他们逢春医馆与突厥人有关系？所以才来医馆闹事？
想到这，冯芷颜心里沉闷闷的，他们医馆治病救人慈悲为怀一向被人敬重，是因她之故，医馆才会被泼上与突厥人有私的污水。
是她污了医馆的名声，给医馆招黑了。
慕老夫人不知里面内情，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追问冯谦，“他觉得你们医馆怎么了？医术不行？”
没待冯谦回答，在医馆待了几十年的管家齐叔立马急得跳脚反驳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家医馆的医术放眼景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说我们老爷救死扶伤救了多少人，便是我们姑娘年纪轻轻也是妙手回春，她前两年在边境救了那么多遭受战乱的难民，我可听说了那些百姓感激得甚至都要给我家姑娘送万民伞了。”
被提到的冯芷颜，见众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来，有些不自在，“齐叔别说了，没有那么夸张。”
齐叔却不懂她想低调的心思，不服气道：“哪夸张了，我是实话实说，那些百姓确实给姑娘准备了万民伞，只是姑娘没收而已。”
“若是收了那万民伞，我看谁还敢说姑娘德行有失，不配当大夫。”
“什么德行有失？”慕老夫人听得好奇，忍不住问道。
厅中忽地一静，没有人说话。
慕老夫人见没有人回答，正欲张口追问，慕尧尘上前扶住她，开口道：“出来久了，老夫人累了吧？”
“老夫人便是不累，孙儿其实有些累了，不若我们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慕老夫人如今脑子不清明，被慕尧尘转移话题后，便不再记得刚才的问题。
她想了想后，点头道：“也好，出来久了，我确实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闻言，慕尧尘暗暗舒了口气，向冯谦告别，便扶着老夫人往外走。
宁乐公主跟在他二人后头也往外走。
只有冯芷颜一动不动留在原地，慕尧尘眼角余光看见，不由停下脚步。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他扭头，忍不住问冯芷颜道。
冯芷颜看了他一眼，刚要摇头。
慕老夫人却扶着慕尧尘的手，疑惑地插话了，“人家好端端地在自己家，你为何要叫她跟我们一起回去？”
慕尧尘神色一顿，看着记忆混乱不太记得人的老祖宗，只能哄道：“老夫人不记得了，前些日子你一见冯姑娘十分喜欢，于是邀请她到家里小住，所以如今她自然要跟我们回去。”
冯芷颜秀眉微蹙，不明白慕尧尘为何让她回去，她不在，给他和宁乐公主腾地方不好么？
宁乐公主也是翠眉轻拧，似有不悦，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而慕老夫人此时脑子虽然糊涂，但眼色还是有的，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清咳一声道：“小姑娘家的长久与家人分离也不好，还是让她在家里住吧。”
说着，她挣脱慕尧尘的搀扶，上前轻轻拍了拍宁乐公主的手。
“别担心，那小姑娘看你男人的眼光不对劲，含情脉脉的，我不会让她住进府里的，免得坏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她压着声音，自以为说的很小声，但声量很大，客厅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慕尧尘眉头一皱，有些头疼，下意识去看冯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