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迎春带着热水回来了,水里还放了去暑湿的药,吴婉清擦洗了之后,身上畅快了许多。
吴婉清穿好了衣裳,躺下的时候挑起了迎春的下巴:“我们迎春多俊俏的模样,可给自己想好了去处?”
迎春面上一红,却没躲开,一咬牙,道:“夫人……奴婢……奴婢听说钱总管的娘子前些日子去了……”
“鸿宝?”这下可真是没想到,鸿宝的娘子,打刚来源埠就水土不服,本来鸿宝是个大管家,她怎么能得个管事的名头,可就因为身体不好,吴婉清还没见着过她人,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就已经去了。
“是……”
钱大总管的娘子,就算是填房继室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上赶着--不只是府里的奴婢,就是府外的良家女子,甚至小世家的嫡女,大世家的庶女,那也都是眼热着的。
“你要说旁人也还罢了,但鸿宝的婚事,可不是我能说嘴的。”吴婉清叹了一声。
鸿宝是大管“家”,可他这个家实质上更多的时候是在外头忙一些吴婉清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已经算是“前朝”了,吴婉清虽然也有将军的身份,但她管的都是自己分内的事情,并不朝薛怀安前朝的事情上多嘴。
吴婉清并不认为这种分寸是生分了,薛怀安爱她,重她,但吴婉清也爱他,重他。情谊再深,都不是需索无度。
刚还娇羞的迎春顿时脸色一白,跪倒在地:“是奴婢唐突了。”
“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都惦记着跪下呢?起来,还要我去拉你吗?”迎春战战兢兢起来了,吴婉清抬胳膊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并非是贪图鸿宝那大总管的身份,但鸿宝也没朝后头来过几次啊,你怎么就跟她看对眼了?”
吴婉清这番话顿时让迎春刚还青白的脸色又变红了:“并非钱总管……是奴婢曾经给钱总管送过一次饭。”
“送过一次饭?”吴婉清茫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太子还是大都督。”
“五六年前了……那一次就记到现在?”
“钱总管……那时候挨了打,可一点架子都没有……人很好……”
吴婉清也有些试探的意思,要是鸿宝自己朝她院子里伸手,勾搭了她的大丫鬟,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结果竟然是一次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下丫头见过的那人太少了,结果发现鸿宝不同于府内的杂役,就情根深种了?
“既然如此,我给不给你搭线还在其次,你虽然有心,但鸿宝怕是并没有意。”
“奴婢知道……”迎春把头低下了。
“而且,鸿宝和他那家里人情谊该是也不浅的。”鸿宝的娘子缠绵病榻,但吴婉清可没听说鸿宝娶了妾室,虽然也因为薛怀安交代给他的事情多,但男人啊……真不想要,天仙美女从天而降也如若无误的绕过去,真想要的,就算周围给他围上百十堵墙他也能钻个老鼠洞去偷腥。
他那娘子去了的那几天,鸿宝还请了假,休息了有七八天才回来。
“奴婢也知道……”
“那这事儿啊,我给你记着,若有机会会给你帮一把手,但若不成,也只能是你们俩有缘无分了。”
吴婉清以己度人,她在世的时候,自然不希望薛怀安还有别人。可要是她死了呢?虽然想起来就嫉妒、愤怒!可还是觉着,到时候大郎能再找个可心人也好,总归是当时她已经看不见了。
迎春是真心实意的,那若有几会搭个线也可以。
“谢夫人!谢夫人!”迎春大喜,可现在吴婉清拽着她,她是叩不下去头了。
薛承琅十四天,二公主快满月的时候,薛怀安终于回来了。
--打下来了鲍国反而事儿多了。
他其实提前两天已经到了源埠了,无奈不能进城,因为还有个献俘仪式呢。等到城内和城外准备妥当,大队人马进城,薛怀安却让副将穿上了自己的衣裳,自己跑回府里去了。
吴婉清躺在床上正想着呢。自家大郎白日里该是回不来了,若是宫里饮宴太过热烈,一个不好就就得明天上午才能回来了。
她想着,是不是该让人带着醒酒药进宫去?可是又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但万一大郎身边的人没人想到呢?
“冬青,你取些醒酒药、正气丹、薄荷丸,一会从前头叫几个人,送进宫里去。”
“是。”
“婉清!”冬青刚应下,人还没动呢,门就打开了,薛怀安三两步窜了进来,一把搂住了半躺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吴婉清。
“大郎……你这是……唔!”吴婉清还呆愣着呢,就被薛怀安抱住,一口咬在嘴唇上。
脑袋变得晕陶陶的,吴婉清却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薛怀安推开了:“你这人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这……没洗脸,没擦身的!”
吴婉清拽过薄被来,蒙头盖脸的把自己盖上了。
吴婉清之前是擦洗过了的,可这大热的天,坐月子的屋子不怎么透气,坐着不动,那也是眨眼就一身臭汗。她的汗没太大味,可那也是汗啊。她原本想着,薛怀安回来之前,怎么着得有个来信吧?那点时间也就够她擦洗一遍的了,谁知道这人没声没想的来个突袭啊?
“婉清,婉清,你身上的味道我喜欢得很,我这么想你,你舍得让我就看这么一个圆滚滚啊?”
吴婉清早年间也没这毛病,不至于蓬头垢面,但面对薛怀安反正是没怎么花心思打理自己。可越是老夫老妻了吧,她反而越在意这个了。甚至偶尔会想,本来就黑丑了,别再让薛怀安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样子。可薛怀安正相反,是越来越不在意吴婉清怎么样。
“去!什么叫圆滚滚?”吴婉清撩开被子钻了出来,就算只是一层布的薄被,但就这么一会,她也让汗水湿透了。
“你看你,小心中了暑气。”薛怀安看她这样,不由得着了急,竟然抬手拿自己袖子去擦。
吴婉清这时候也才能仔细看他,这一仔细,立刻便心疼起来:“你怎么瘦了这许多?这下巴都尖。”
薛怀安没反驳,反而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轻吻了一下吴婉清的指尖:“思卿不见卿,情丝割断肠。”
吴婉清抬胳膊抱住了薛怀安:“真想这么抱着你不放手。”
“不想放,就不放啊。”
“可你身上汗臭太大了。”
“婉清竟然嫌弃我?!”薛怀安眼睛瞪大了显然有点难以置信。
“嫌弃你什么?我是担心你起痱子。”吴婉清拍了拍薛怀安,“我这身上已经起了,但我这是没办法,你要是起了,我可是心里难受。”
“我不想离开……”薛怀安扒在吴婉清身上,说话的声音那个委屈啊。
吴婉清抱着薛怀安:“好,不离开,让他们送水进来,我给你洗。”
“嗯。”
冬青和迎春都在外头,就是隔着门有一步远,这样里边叫她们能听见,但一些不该听见的轻声细语不会钻进耳朵里来。
吴婉清这一叫水,两个人对视一眼,迎春去叫水了。因为吴婉清这边汗水不断的出,虽然不能洗澡,但时常有擦洗,厨房里常备着热水。不多时,热水就上来了。
两个大丫鬟也不假旁人的手,亲自把水一干物品端进去。结果绕道屏风后头一看,太子爷趴床上,头就扎在她们夫人怀里,夫人抱着太子,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即便见多了这两个人的亲热,不知为何看他们如此,还是觉着面红耳赤,也在心里暗叹:幸好是自己动的手,这情景哪能让旁人看去?
两个丫鬟出去了,不等吴婉清说话,薛怀安自己蹦?起来了,调好了水,脱下了衣裳。
“我这衣裳其实是新换的。”
薛怀安自己被前胸擦了,又自己端了水过去,让吴婉清给他擦洗后背。
吴婉清一看就心疼了,还说不让薛怀安起痱子,他这身上已经是痱子叠痱子了,尤其是腋下,都红肿流脓了,向下一模他的腰,也摸出了不对劲的突起,顿时她眼圈就红了。
“别哭,坐月子的时候流眼泪伤眼睛。”薛怀安转过来,下意识去盖吴婉清的眼睛,“你也知道外头热,顶盔着甲的……我这都是小伤,好很多了。你给我备下的药水我都用了,比旁人,我是好了许多了。”
“你这笨蛋,打这么急做什么?慢悠悠的来不好吗?伤了身体怎么办?”
“这不是这一次打下来,就一劳永逸了吗?日后我就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薛怀安又坐回了床边,搂住吴婉清。
吴婉清叹一声:“你是怎么出来的?可还要回去?”
“我让赵昏穿着我的铠甲游街去了,是要回去,不过不急,今天说好了绕城三圈,少说得过了晌午。”
“行,那叫徐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再诊个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