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么时候下雪了?”吴婉清想着打开窗子透透气,结果一开窗,一股子冷风带着两三片雪花就窜了进来。
“哎哟!夫人快把门关上!”流觞吓了一跳。
“不碍的,这房里闷得慌,得透透气了。”却见流觞一脸的不赞同,她只能道,“咱就开个细缝,再把屏风抬过来,遮在这?”
流觞还是不想同意的,但吴婉清毕竟是主,她是仆,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赶紧就给两个孩子盖好,又把床帐子放下来了。
抬屏风这事儿也没叫旁人,就吴婉清自己动的手,轻拿轻放。
可就这样,流觞还是只让吴婉清通了半个时辰的风,关窗户的时候,流觞还念叨:“您这刚出月子了,本来就在院子里出去闹了一通,如今更该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吴婉清坐在穿边上傻笑,任由流觞念叨:“哎?怎么哭了?我这不是乖乖听了你的话了吗?”
流觞用手绢按着眼睛:“您这听了,但是没听进去,那不是跟没听一样吗?夫人,如今您好不容易好了,可不能再亏着自己了。”
吴婉清叹了一声,站起来帮流觞擦了擦眼泪:“是,这会是我错了,下次绝不这么任着性子胡来了,快拿羊油去抹了脸,小心皴了。”
“嗯。”流觞也赶紧避开,她刚才哭得太凶,这鼻涕泡就要出来了,可不能让夫人看到她那丑态。
冬青和迎春在边上看得羡慕,流觞这是跟着夫人久了,亲密得已经如同姐妹了。话说流觞现在这是不想嫁,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出去。她要是嫁了,怕不是比哪位沥血军中的二把手琥珀还得高呢。
待流觞洗了脸,擦了羊油回来,就听吴婉清问她:“太子走的时候,衣裳是都带起了吧?”
“夫人放心,太子走的时候,衣裳都带得够够的呢。”
吴婉清叹一声,看着床上两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孩子--孩子好是好,可是有了孩子就不能上前线了,之前几年她跟这薛怀安一块,心被养得大了,如今见不着了,任是怎么想都放不下心来了。
“带了又怎么样……他得穿啊,也得有人让他记得穿啊。你是一直在后头,这要是打起来,谁还记得穿大衣裳啊。”吴婉清愁了一会突然又笑了,“算了,之前我没跟着去,大郎也是好好的,如今想来也该是无恙的。”
比起吴婉清在家里还能跟婢女念叨念叨,此时的薛怀安,却连个念叨的人都没有。
大老爷们,还是一军统帅,就算是想家了,想婆娘,想儿女,那也得忍着,憋着!
他摸着身上的斗篷,这斗篷是用一整块熊皮做的。乃是前年,有地方闹熊祸,说是好大的一头熊,然后吴婉清高兴的就带着女营去了。再然后……她带着一头怕不是得有丈高的大黑熊回来了。
薛怀安手下的几员将领闹腾着将调制黑熊的活计给要过去了,结果这熊从外头半点都不见伤,破开的时候内脏也是完好的,后来一碰脖子,才知道黑熊的喉骨给打碎了,碎成渣渣的那种碎。
之前早知道这位侧妃勇猛,可经这件事,那之后至少得有几个月,他账下的军将看见吴婉清就一脸见了妖怪的表情。当然,他们看到他的时候,那崇敬也是更甚了几分啊。
想着想着,薛怀安就笑了起来。边上过去的小书童,现在的小亲军承平看见太子爷笑了,顿时也跟着咧嘴傻笑了起来。
太子到了前头,果然是捷报频传,源埠之前因为战时吃紧而紧张起来的局势,也慢慢放松下来。这一年,对大多数炜国的百姓来说,大家算是过了个好年。
而过年之后,太子妃总算也回府了,她回来那天,又是个大雪天。
吴婉清没去接,但她有那个底气,曲夫人可没有。无论日常的时候怎么不愿意跟孙?打招呼,这时候也得顶风冒雪的站在外头去迎人去。
可其实孙?看都没看她一样,就是打她身边一过的时候“嗯”了一声,然后人家就自己回富贵雍容了。
“夫人,您且先回去换身衣裳吧。”桃儿搀着曲夫人,“您这头发都湿透了。”
“就这么去,回去一趟再出来,这要是被人拿住了礼数,那就要命了。况且,回去再出来,这冷冷热热的,反而容易受病。”曲夫人拍了拍桃儿的手,“这眼看着不就到闲云雅居了吗,不碍的。”
闲云雅居里,吴婉清正在玩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先后会翻身了,俩孩子一翻过去,吴婉清就上手,再把他们翻回来。弟弟傻乎乎的翻来翻去的也不恼,反而哈哈哈的跟吴婉清笑着,吴婉清上手翻他,他也很配合。姐姐却脾气大,被翻了几次就啊啊啊的闹了,吴婉清一伸手,她就上去挠她--别看丫头个头小,丫鬟们都让她挠过,只吴婉清不怕她。
吴婉清正把姐姐再次翻回去:“曲夫人来了?”
“是,夫人,要不然我让她回去?”
“不了,见一见她吧,带她去偏厅。”吴婉清吩咐着,站起来正要去换衣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别上茶,给她和她的人都上一碗姜汤,再上两盘火烧。”
“是。”
于是,那边曲夫人和桃儿一进门,就要丫鬟给她们递了热巾子。
在别人无力擦头擦脸擦脖子,略有些尴尬,可那还冒着热气的巾子实在是让一头一脸都是冷水的主仆二人把持不住--屋里热,从外头进来,雪都化成冷水了。
擦了脸,喝了热姜汤,还有滚热的火烧端上来。用火烧招待客人的太子侧妃,吴婉清绝对是独一份了。
曲夫人一边尴尬着在心里打趣,一边却又嘴馋得不要不要的,只能忍着羊肉的香味,让盘子放在那,当没看见。
等吴婉清一进来,曲夫人赶紧站起来,可算是能用说话绊住嘴巴了,否则这要是真一个忍不住举着火烧开吃了,那传出去……传出去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啊。毕竟这太子府里的太子妃和太子都略清奇。
“妾身见过侧妃娘娘。”
吴婉清见她,便是一笑,挥手让流觞她们下去了:“让丫鬟把头也给你松开吧,头发都是湿的,小心回去再中了头风。”
“这……这怎么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你家夫人梳头。”
“哎!”桃儿是个憨厚人,听吴婉清一说,就上去给曲夫人拆头发,擦头发了。刚那些侍女们上巾子的时候,其余物件也都是齐备的一体端上来的,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少。
“我见你穿着斗篷呢,怎么也不把兜帽兜上?”
曲夫人叹一声:“那不是见太子妃吗?就怕失了礼数。”
吴婉清呵呵笑了两声,不予置评。
桃儿也手脚麻利,不过片刻就帮曲夫人将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有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曲夫人摸摸头发,坐正了身子:“娘娘,妾身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妾身想求娘娘,给桃儿人寻个好去处。”
“!”桃儿一惊,这可是先前不知道的事情啊,她想说不嫁,但又畏惧吴婉清,只能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傻丫头,我这又不是不要你了?等你有了孩子,日后若还想着我,那就再进府里来,给我当个嬷嬷。”曲夫人看她这样,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前十几年都是懵懵懂懂过来的,还差点走上死路。不过这最近四五年,她却过得舒心明白多了。而且,还有桃儿这么一个贴心人,她知足了。
“夫人……”桃儿膝行向前,抱着曲夫人的腿,默默流着泪,不动了。
曲夫人也忍不住哭了,拿帕子捂着脸,别过头。
“行了,大过年的,这是好事啊,你们主仆俩哭什么呢?”吴婉清劝着,曲夫人拿帕子抹了一把脸,是不哭了,但看桃儿一时半刻的怕是不会止住泪了,“要不这样,我给桃儿找个府里的,她嫁了也不离开,也就是白天去伺候你,夜里再回自己家里。”
“我也想过这样,可这白天伺候我,夜里伺候她男人,说不定还有公公婆婆……那可太委屈这丫头了。”曲夫人看着吴婉清,“所以我想,是不是能请夫人给丫头找个家里没公婆,没小姑小叔的,最好就是独个一人的,让丫头出去就做当家太太的……”
曲夫人越说声音越小了,她这想的挺好,但是吴婉清那边也有没嫁的大小丫鬟,有好的不是早就给自家丫鬟去了?
“真说,我这还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也是个裨将了。人年岁又不大,但他和前面那位和离了,而且名声不太好。”
“啊?”
“你莫要皱眉,其实,若是不是你今天来了,明儿个我大概就跟我那屋里的冬青说了。这位是太子爷点了头的,人品绝对是信得过的,只是前头他家里那位信了谣言,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因此便二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