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吴婉清是他的大腿,即便文印自己是个老童子,文印有时候也不由得好奇,到底吴婉清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让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心坚如铁的?
他都这样了,魏恒就更别提了。
魏恒的年纪比文印稍微小一点,却有一妻三妾,最年轻的妾室只有十九岁。这三个妾都是被他救治过的人家的女儿,三人都是小有姿色。魏恒不能说是好色,但在他的脑袋里,从一而终那也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在他想来,只要不是用强的,你情我愿,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送上门来的馨香点心,哪有不吃的道理?
文印是后来的,他是早被薛怀安救下的,只是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放在外头,亲眼见过了更多鲜艳之事。旁人送的,自己找上门来的,奇遇偶遇的,当然那脏的臭的也是不能要的,但更多的却是娇艳的名花。
魏恒原来以为薛怀安是因为家里的娇妻,却原来是因为一个妾室吗?可是上次诊脉她就见着人了,说吴夫人貌丑如无盐稍微过了点,但看着也是极其寻常,即便是乡间的村妇,也多有姿色胜于她的。
之前还道仆役们妄言,现在想来,难不成这女子乃是内秀,体内乃是名器?
魏恒身为医者自然也知道《女经》,这却不是女儿家读的经,乃是男人写的女子身子种种妙处,又如何让男子更体会其中奥妙的书。
魏恒虽然是胡思乱想着,但他脸上可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出来自此时此刻他动的什么心思。
“晌午的时候,夫人的脉有郁结之像,如今……”魏恒板着脸道。
“所以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大郎,不,大都督的药实乃良药。”文印半道就把话截过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魏恒的脸更黑了:呸!老不正经。
文印捏着胡子,笑得和蔼可亲:呸!伪君子!
但文印这话却是拍对了薛怀安的马屁,他一直紧皱着的眉舒展了许多。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用药。”
文印和魏恒齐齐施礼,去边上耳房写药方了。
都道大户人家的大夫跟宫里的太医似的,喜欢下平安药,富贵药,小病固然是能治好,可是大病怕是就把人拖死了。文印之前以为自己在大都督府的医药供奉就要行大了,稍微有了点这种心思,但是一看魏恒,他就知道这想法是要不得了。
魏恒含冤入狱,被薛怀安救出后,一腔子愤怒与感恩之心正没没处发泄,三五年内都要“上进”了。文印只要是想原地踏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魏恒比下去。
两个大夫明枪暗箭的,互相研究着,把药方写好了。对他两人来说,这都乃是当头第一场硬仗,容不得差错。
薛怀安看了看,点了头。
他也自学了一点医药,知道一点相生相克的药理,不至于被大夫用粗劣的手段蒙骗,但也没有指手画脚,外行指挥内行的陋习。
“在下这就去捡药,亲自熬好,给大都督送来。”魏恒看薛怀安点头,立刻道。
文印心里:哎哟!让老不要脸的抢了先!
“明日小人再来给夫人请脉,根据病情变化再给夫人适当增减药量。”
俩人又是视线对决一番,薛怀安瞧见了就当没瞧见,手下人有分歧是好事,比着努力朝上更是好事,他无意多事。
总算俩人都下去了,薛怀安脱了鞋,转眼又躺回床上搂着吴婉清睡去了。
之后吴婉清没能吃上魏恒亲手熬好,用食盒端来的汤药。因为她这一躺下,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魏恒和文印都道:“夫人此时的状况,能睡是好事。”
于是便没叫醒她,让吴婉清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等她睁开眼,只觉得无论身上还是心里,都松快多了。
可是她刚起来要下地,就听流觞的惊叫:“夫人!夫人!夫人快别起!您这还坐着小月子呢!”
喊完之后,流觞就是一怔,该因为小月子就是流了孩子,这糟心事众人都小心的不提偏她一时口快嚷嚷出来了。流觞有些懊恼自己嘴快,她担心吴婉清伤心,怯生生的看,却见吴婉清反而笑了:“是呢,我可得养好了身子。”
吴婉清不是那个钻牛角尖的人,可身为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伤痛是自然的。但她一哭,一睡,那伤口固然还在,她却已经能重新立起来了。
吴婉清坐了回去,还把刚才掀开的被子拽过来给自己盖上:“我可是饿坏了,可有吃食吗?”
“从昨个起,大都督就吩咐膳房预备着,要不了多久就给夫人端上来。”流觞笑呵呵的出去了。
吴婉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大都督说的是薛怀安,不由得笑着坐了回去。早先她什么都不关心,有人跟她说了薛怀安已经当了大都督自己开府,但她都是听过却没入脑。如今想来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早几年前薛怀安就念叨着要搬出来了。
原本薛怀安是高高兴兴的等着她来的吧?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吴婉清叹了一声,只觉得一想起薛怀安就觉得心疼,可惜他现在不在这。
正想着呢,吃食就端上来了。果然是极快的。
流觞带着两个眼生的大丫鬟给吴婉清在炕上摆了个小炕桌,两个大罐子就摆在了桌上。
一个罐子里炖着母鸡,罐子打开除了鸡的鲜味,还有一股药味涌出来,第二个罐子则是一锅粘稠的米粥。
“大夫说夫人得忌口,吃些清淡的。”
吴婉清笑了笑:“行,就吃清淡的,不过这是不是少点?”
“夫人先吃,后头还有。”
“好。”吴婉清吃了两口,抬眼看那两个眼生的丫鬟。这两个丫鬟表现还成,进来见了吴婉清,脸色丝毫没变的。不过也可能是在吴婉清睡觉的时候,她们已经进来见过她了。不过,那样的大郎配这样的吴婉清,能面不改色的接受的,都是有点城府的。
“瞧我这马虎的,这院子里有四个大丫鬟,她们俩是冬青和翠竹,另有垂柳和雪松,四个小丫鬟,迎春、茉莉、紫阳和墨兰,两个精按摩与推拿的嬷嬷,崔嬷嬷与柳嬷嬷,还有粗使的杂役二十多个。”
“这可是比咱们院子里的人多了一倍啊。”吴婉清也没问怎么就冬青和翠竹两个在房里,流觞够忠心有能力,正是吴婉清需要的。即便是有私心,吴婉清也容得下她,毕竟用生不如用熟。
“不是多了,是少了。”
“?”
“夫人您是被马车直接拉近院子的,所以没看着,这院子的,可是比素梓院还大呢。平常打扫也就罢了,要是稍微有点什么事儿,大都督说了,跟钱总管说一声,随时能从前院借人。还有,夫人您猜猜,钱总管是谁?”
“钱总管?鸿宝?”
“哎?夫人您知道鸿宝姓钱。”
“不知道啊,不过不都是写在你脸上了吗?明显这位总管是认识的,思来想去我认识的人里,能够担起这担子的,就是鸿宝了。”
“奴婢刚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藏不住事儿啊。”流觞捂着自己的脸,佯装气恼的说。
吴婉清小秘密的喝一口鸡汤,吃一口粥。流觞不是这么活泼多话的人,现在她说这么多,其实都是在那两个大丫鬟跟前做戏。以示吴婉清是有底气的,得宠的,并且也不是真的彻底的人生地不熟。
“婉清!”忽然就听见外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更加着急的呼唤声。
眨眼的功夫,门打开,薛怀安一路奔了过来,可都快到床边了,他又赶紧止步。
“我这刚从外边回来,一身的灰尘,等等我,换个衣裳就过来。”
“这没你的衣裳吗?”
“当然有!”薛怀安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了,然后他转过身,脚步匆忙的在吴婉清的房里转了一圈,再次站定之后,张着嘴要说话,可是又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于是闭上嘴想了半天,“对了!换衣服!”
幸好吴婉清嘴里已经没东西了,否则非得一口喷出去不可。
薛怀安站在原地,反而松了一口气:“我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去!成语哪能这么用啊?流觞,你带着冬青快给大都督把衣裳换了。”
流觞在边上捂着嘴笑,冬青和翠竹眼睛也弯了,可是作为新来者,他们俩可不敢笑出声来。听吴婉清命令,三人都道了声:“是。”
流觞引着薛怀安到了屏风后边,冬青开了衣箱朝外拿衣服,翠竹端来热水为薛怀安净面洗手。
薛怀安的身份在那里,他外出征战的时候可以一切从简,但在家里边从里衣到鞋袜,从头上的顶冠,到腰上垂佩,大大小小这加起来也得有几十件。这换起来也是颇为麻烦的一件事,但这三位婢女却都是熟手,洗、脱、换,一样一样安安静静又井井有条。
她们在忙着,吴婉清却也并非单纯的老实吃饭,她在看着,薛怀安在屏风后头她看不着,但是能看流觞,看冬青,看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