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清想了一会,显得不太急躁。
因为世子爷后面还有个“但是”。
果然,“但是”一说出口,吴婉清当场呆住了。
“小安渐渐长大了,也该懂事了,他与你感情很深,所以我决定让他提拔你的身份。”
吴婉清对薛怀安没有恋爱感情,她一直以主仆身份对待他,对他心存敬意,在心里默默关照,从未表露出来。
吴婉清张了张口,还是那句话,如果要她自己选,她愿意做填房。
她刚想说出口,却看着薛敬轩,害怕地无法开口。
薛敬轩的表情淡漠,看起来很随意,但吴婉清心里却害怕得要命。
他根本不准许她有选择的权利,他在心里早就决定了,如果吴婉清选了其他人,她会……她会完蛋的。
那么薛敬轩要她选谁?
裨将、无赖,还是……衍国公的嫡长孙?
以薛敬轩对她的不喜,也许是第二个?但是,不对。
吴婉清咬着嘴唇,低头跪在地上:“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大郎……”
她不敢抬头看薛敬轩的脸色,但感受到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
“嗯,那也好,你可以下去了。”
吴婉清行礼并退下去了。
她刚刚走到门口,薛敬轩便吩咐:“把世子爷叫来!”
薛敬轩要找谁,不想让他仆役去通知他。
他房里一叫,每隔一段路后院就有一个传话的仆役。
吴婉清没走远,薛怀安就知道了。
他们在半路上相遇。
"婉清,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
世子爷要见爷,爷快去吧。"
吴婉清回到了博浪轩,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眼泪就流了下来。
再坚强,她毕竟是个女孩,一生不嫁人就算了,结果竟然这样……
对薛怀安,她不是一般的欣赏,把他当家人看。
但这和丈夫根本不一样。
对丈夫的概念她了解不深,是母亲告诉女儿的事情,而她没有母亲。
薛婶子对她也不像以前那样亲了,虽然她刚刚成了博浪轩的管事,但感觉有点疏离。
耳濡目染,吴婉清觉得不对劲。
更何况,她给薛怀安做的可是妾。
衍国公府的妾室风光吗?听说爷的妾室“曾经”风光过,世子爷的妾室却是从未轮过风光。
有人说做国公府的妾锦衣玉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吴婉清可是切切实实地经历过薛敬轩对妾室和妾室子女的态度。
和妻子相比,这种感觉完全不同。
吴婉清抹了眼泪,吸了口气,平复了哀伤。
她觉得就像是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嬷一样。
这样,她和薛怀安会更亲近,可以把他当作弟弟。
“啊?!婉清嫁我?!”薛怀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得知消息后。
“只是收了房子。”薛敬轩看着儿子的欢喜,微微皱了下眉头。
薛敬轩对吴婉清不满意,不仅是因为她丑,还因为她的身份低贱,不是家生子,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
就像是捡的小猫小狗一样。
但他儿子对吴婉清却十分上心。
他不仅察觉到这一点,连杜夫人也慢慢明白了,并开始对吴婉清施加压力。
薛敬轩很明白杜夫人的心思,也清楚她的身份。
女人是他纾解和享受的对象,但除了世子妃,他并不会放下太多信任。
他希望儿子也能像他一样,将感情放在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世家贵女身上。
然而,薛敬轩并不是那种木头人,他不会把吴婉清卖掉或随便找个人嫁了,那只会让儿子更重视这女孩。
他不希望日后发生什么主占仆妻的荒唐事情。
相反,他宽容地满足了薛怀安的心愿。
薛敬轩也是个男人,他明白陪伴自己长大的女人和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完全是不同的。
换个比喻,就是儿不嫌母丑,但丈夫总爱颜色。
身份的变化会带动感情的变化,他的儿子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吴婉清那解脱。
薛敬轩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薛怀安,也笑了。
吴婉清和薛怀安从小到大睡了不知多少次的床,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别扭。
今天是她们新婚之夜,前脚刚说完,后脚她就“嫁”了。
吴婉清刚回来,薛怀安还没回来的时候,素梓院的赵婆子就过来了,给她带来了一身水蓝的绸缎衣裳,一副金头面,几本春、宫图谱,和一份新的卖身文书。
文书上写着她从今日起不再是薛怀安的丫鬟,而是他的妾,贱妾。
然而,在这衍国公府里,她连个妾都不是,只能算是个通房。
赵婆子临走前叮嘱她:“老太太和世子爷都说了,大郎还太小,这两年你可千万别破坏了大郎的基础。”
吴婉清洗干净了身子,穿着蓝色长裙,盘了个飞仙髻,这打扮并不适合她,没有美感,甚至可笑。
薛怀安回来的时候,卧房里多了个妆台,桌上摆着更丰盛的四荤四素。
吴婉清顶着一条蓝色的盖头,坐在床脚。
对一个通房来说,已经很隆重了,至少允她戴了盖头。
但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鞭炮贺客,没有红烛双喜,连交杯酒都没有。
因为他的小相公明日还要早起做功课,床上铺的只是普通的寝具。
吴婉清早就想通了,她一直是个豁达的人。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心底多少还有一点失落。
薛怀安站在床前看了看戴着盖头的吴婉清很久。
他的婉清姐姐总是很坚强,比男人还强。
即使现在,她也坐得笔直,一点也不像传说中娇弱的新娘。
薛怀安紧张地坐在吴婉清的身边,悄悄地伸手摸她。
他的手一碰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第二次才把手放在了吴婉清的手背上。
吴婉清的手比一般女子大,薛怀安的手比较小,不能完全包住吴婉清的手,不过正好覆盖上。
“婉清……”
吴婉清笑了出来,心中的失落一下子就消散了。
薛怀安脸红得发烫,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有些傻愣愣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婉清,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吴婉清叹了口气:“大郎饿了吧?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吧。”她的手握住自己的盖头,薛怀安急忙喊道:“别!我来掀。”
但他一说到掀,就到吴婉清身边瞎忙活了起来,半天才问:“不是说要用秤杆吗?秤杆在哪?”原来是要找秤杆。
“没有秤杆,你就用手吧。”
薛怀安不甘心,跑出去找人要了秤杆来。
赵婆子就在院子里等着,她特意给吴婉清准备了蓝布的盖头。
秤杆并非新人用的那种亮堂堂的扎着红绸的新漆,而是磨得现出木色的老秤杆。
但薛怀安不再多要求,高兴地拿着秤杆,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蓝布的盖头。
油灯闪烁的光亮下,吴婉清抬起头来,桃花眼里含着柔柔笑意。
"婉清,你真好看。"
吴婉清一怔,笑容变得有点怪怪的:“说什么傻话呢?”
吴婉清从小就明白自己长得丑,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向挺胸抬头、堂堂正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