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爹，你这表情……是不是忘了？”
“……”薛敬轩有点尴尬，不能说他真的忘了吧？吴婉清对他来说，毕竟是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奴婢，长相普通，举止木讷，没有什么让他深刻记忆的。
一个半月没见了，自然是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的。
但看宝贝儿子的眼神，薛敬轩知道，绝不能承认这点，“怎么可能？爹不是与你说好了，如果一个半月后你还记得她，我就让她管理素梓院。”
薛怀安点点头：“孩儿也知道，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当然不会，君子一言马一鞭。”话虽如此，薛敬轩还是暗暗后悔，素梓院是他与爱妻的回忆之地。
那姑娘刚来不久，学了规矩是一回事，管理院子和人手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院子被她搞砸了怎么办？
院子脏乱可以清理，但薛敬轩坚信人性本恶，尤其是下人。
如果管束不严，偷盗、破坏都有可能发生。
那些爱妻珍贵回忆的物件，一旦损坏或丢失，得不偿失。
“怀安，等我给你请了文武师父，你就算大人了。
住在爹娘的院子里不方便，不如我给你另开一院，好吗？”
薛怀安皱了皱眉，薛敬轩以为儿子不答应，却没料到薛怀安问道：“那新院子也由婉清管？”
“对，新院子也由她管理！”
薛敬轩心想，除了素梓院，其他院子随吴婉清怎么折腾也无所谓。
只要她犯了个错，就把那姑娘撸下来就行了。
"快叫人！把婉清叫回来！"
薛敬轩立即应声，看到薛怀安这么急不可耐，心里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吴婉清出错了，让他的儿子看到那姑娘并不完美。
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虽然能保护他一路安全，但毕竟只是个乡下丫头，虽然短期内有些进步，但上不了大台面，正好让儿子不再依赖吴婉清了。
吴婉清正在练走功，背着个破筐子，里面装着石头。
宋婆子让她背这筐子，要她走得体面而不卑不亢。
如果宋婆子真的按规矩来，现在她早该夸奖吴婉清了。
但宋婆子只在意怎么打击吴婉清的傲骨，可已经一个半月了，吴婉清来的时候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除了变得守规矩了，依旧是又黑又瘦，但无论走路还是坐下都显得很大方。
宋婆子急得要命，因为老姐姐也催得急，但无可奈何。
打了，骂了，甚至用死人吓唬，用谎言欺骗，但这丫头依然冷漠无表情，无人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她有什么邪乎，这么小的女孩子就会有这么深的心思？
宋婆子急得嘴边有了一圈疼痛的水泡，一碰就痛得要命，但她只能把满腔愤怒宣泄在大声骂人上：“一摇三摆的狐媚子！除了我，院子里没有别的人，你是想勾搭谁？！世子爷早看穿你的真面目？！还想去大郎身边伺候？呸！过几天你也就算什么人？！”
鸿宝笑着走进来：“宋妈妈，我是来找吴姑娘的，世子爷说吴姐姐的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大郎也想着姐姐，让她回去吧。”
“这是什么事？让哥哥跑一趟。”
宋婆子听了，皮颤了两下，勉强笑了笑。
鸿宝递了个小荷包过去。
宋婆子接过来一沉，猜测里面有银子。
“吴姐姐，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吧。”
“哥哥稍等片刻。”
吴婉清进屋，鸿宝立刻收起笑容，斜眼看着宋婆子：“宋妈妈，你这事办得不牢靠。”
“鸿宝哥哥，这吴婉清真邪乎，应该已经规矩了，但你看她现在……我已经尽力了。”宋婆子捏了捏荷包，虽然肉痛，但还是递给鸿宝，“请为我说几句好话，我真的用心办事。”
鸿宝眉毛一挑，事情进展他今天才知道，以前问过干娘也只得到一句“不要太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他叫人，干娘才说了一句。
干娘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人来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只是姿势变得更规矩了。
鸿宝的笑容下面，心里不舒服极了。
这些日子，干娘、三个小厮和几个大丫鬟，尽力讨好大郎。
但小娃娃可不简单，给他吃的他吃，给他玩的他不玩。
他每天早上就去门口站桩，然后打拳。
空闲时光，大多数都和世子在一起。
他们给他守夜，但他却能自己起来。
为了吓唬他，不给他点蜡烛。
可是他不怕黑，动作迅速，自己解决大小便也轻松自如。
他很少笑，整天绷着一张可爱的小脸。
对小厮们还算亲近，但一靠近大丫鬟们就皱眉头，还嫌弃她们身上有味道。
那四个大丫鬟被精挑细选，除了熏香胭脂的味道，再没有其他气味。
鸿宝和小厮们说杜易诺太小一点不解风情，但看着眼高于顶的丫鬟们气得躲在角落里哭，他们挺高兴的。
高门大户说是家教森严，可姑娘小子们早就懂得了。
这些丫鬟们，哪一个不怀着一日做主的心思？
李夫人被人瞧不起，但也有人想做她的替代品。
吴婉清很快拿着一个小包出来了：“鸿宝哥哥，请带路。”
“吴姐姐，不要客气，叫我鸿宝就好。”
“那你也别叫我姐姐了，我们都是伺候大郎的。
我初来乍到，请鸿宝多多照顾。”
吴婉清刚来时，说不出这些话来。
她与世隔绝了很久，不太懂得与人相处。
鸿宝看了她一眼，刚才的不舒服好像减轻了些许。
在外面这段时间里，吴婉清似乎学到了一些东西，不像表面上那样一无所知。
鸿宝又想，他是男的，吴婉清是女的。
她年纪不小了，容貌也不好。
大郎再宠她，恐怕不会把她收为妾。
到了年纪，还得找人配给她。
干妈防着她，可能是怕世子成了国公爷，大郎成了世子，她会夺走她的位置。
但现在他们要离开素梓院了。
虽然干妈是大郎的奶娘，但世子爷不带她走，或许是因为薛怀安快回来了。
赵婆子管理素梓院多年，他也不想找另一个人了。
这样一来，吴婉清和干妈之间就没什么矛盾了。
反倒是他自己，何必与吴婉清争夺这几年的风光呢？他们两人是互利互惠的，如果不和她合作...那倒霉的人可能只有他自己了。
刚刚还带有敌意的鸿宝，转眼间就释然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
“婉清，大郎身边多了八个人，四个小厮，四个丫鬟。
小厮中我一个，所以你不用担心。
但是丫鬟那边，你要当心。”
“谢谢鸿宝，婉清会注意的。”在学了薛禄家的规矩之前，婉清或许会觉得：“都是伺候大郎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呢？”但现在她明白了。
虽然都是伺候人的，但谁都想成为宋婆子那样，动不动就要人命的，不像柳芽，丢命了只有爷娘号哭而已，连个合适的坟都没有。
婉清不想当宋婆子，也不想当柳芽，她只想守着大郎长大，然后…然后可能找个人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