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宁静。
平丘闭上双眼,此刻的他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明明他的行为放里铁定是爽文情节,然而他此刻的内心只有空虚。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穿越前的死亡经历。
以及那些被自己下意识掩盖掉的糟糕回忆。
被平丘无意识改变的天色逐渐阴暗,头发下的阴影洒下遮住了平丘的部分脸庞。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吹动平丘的长发,送来一阵清爽。
然而在那一天,没有风,只有闷热。
车间里大家都在安静地忙碌,除了头顶那电扇的吱吱作响声。
生产线上不停有新的零件流转,所有人的手都没有空闲的机会。
在座的大多是年轻人,不少是高考之后被父母赶到这个电子厂里来打暑假工的。
高义虽然是大学生,但他为了拿到实习证明找到的是一个没有工资的线上实习岗位。
一周只需要做三天,上午4个小时就可以了。
但在高义家人眼中,高义没赚到钱就是游手好闲。
只要他稍微看一下手机,家人就会斥责他这么大还只知道玩游戏。
几乎每天高义都要面对家人们的阴阳怪气,说他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云云。
听说新开了一家电子厂,高义的母亲就急着把他送了过去。
流水线上的工作是枯燥乏味而且累人的,并不是没有轻松的岗位,比如质检、巡查那种,但那些位置都是留给家里有关系的人的。
近几年来,夏天是越来越热,室内室外都是超过40度。
流水线上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衬衫全部被汗水浸湿。哪怕有着头顶上的风扇,也不会有太多的清凉感。
高义做着做着,愈发感到皮肤上那火烧一般的灼热感,而且身体非常不舒服,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他有些分不清他现在在哪还有自己在做什么。
‘老板,义哥是不是中暑了啊?你来看看啊。义哥别做了。’
坐在高义身旁的小赵先发现了高义的异常,他是刚高考完就被父母给塞进了电子厂说来体验生活,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帅小伙。
‘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啊。我们那个时候可是......’
负责监工的中年男人坐在台式电扇前悠哉游哉地玩着手机,听到小赵的话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没有别的动作。
他自顾自地开始说教,吹嘘他们以前多么多么艰难地打拼,丝毫不在意高义的异常情况。
高义突然觉得没有力气了,双手控制不住地垂落,零件也掉到了地上。
发出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高义感觉脑袋昏昏的,眼一黑就这么倒在了工作台上。
‘义哥!义哥!’
‘快打120!快打120!’
......
一阵喧闹后,高义就再也听不见声音了,意识也彻底消散,他再醒来就是穿越到这个狐妖小红娘的动漫世界里了。
高义想了想,自己应该是死于热射病。
乏力和神志不清,还有那种难以言述的不适感,应该是横纹肌溶解和急性器官衰竭。
如果自己的遗体被解剖,里面的脏器应该都是像被水煮熟过一样。
在母亲带他来到电子厂的第一天,看到里面的生产环境,高义就有了在这里上班会有中暑风险的判断。
但他还是来了,只是不想在家里被一直阴阳怪气,也是为了攒点钱好毕业了去大城市找工作。
他可以不死的,只要不去电子厂,只要在那天那么热他不去上班就好了。或者感到不舒服他就立刻离开,扣钱什么都不重要,活着就行了。
然而他只是跟个机器一样,无感情地重复相同的动作,丝毫不在意身体传来的危险警告。
也许,是他觉得死也好,活也好,都没什么意义罢了。
所以毫不在意。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用的废物!’
‘真是伊不得我的心,伊不得我的心,(不顺我意的意思,土话。)我打死你!’
‘怎么考试成绩又下降了?你在学校都在干什么?我辛辛苦苦上班供你读书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怎么了?我不还是为了你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你就这么对我说话!’
‘我是你什么人,学到点东西就以为自己好不了起哦。去到了社会上,谁会看这个东西!’
......
斥责、打骂,高义的童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的。
不管做什么,只要他们有一点不顺心,高义就是那个发泄口。
即使他没做错,或者说他什么都不做,一样会被打。
他还记得有一次,母亲发了疯一样把他拎到街上去打。起因只是高义因为她上班的地方关门了没跟她顺利碰面而已。
她在街上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一边扬起手使劲往高义身上招呼,街坊邻居都围上来劝阻。
母亲则哭诉起来她有多么不容易,小孩这么不听话什么什么的。
比起身体上的痛感,高义觉得心里更难受,那些围观者的目光像尖刀一样刺在他身上。
他有种直觉,母亲就是故意打给别人看的。
那段记忆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十几年了,高义还是没有释怀。
从那个时候起,高义就有些畏惧别人的目光。
他人也变得内向收敛,他最开始也跟现在的桃夭一样大大咧咧的。
殴打到了他小学毕业的时候就停止了,倒不是什么他们良心发现,只是不能打了。
高义因为一场意外进了医院,长住治疗花了十几万。出来后他成为了缺陷者。
家人们倒是一直看顾,只不过他们从没停止强调:
‘花了这么多钱在你身上,你以后好起来一定要回报我们。’
诸如此类的话在他出院后就一直没停过,每次买了什么东西或者交了学费什么的时候他们都要来上这么一句。
高义也变得自卑起来,不敢花钱,什么都省着,他再也没吃过零食了,只在节日的时候去亲戚家或者家里来客人才能蹭一点来吃。
因为生理上的残缺,他不再休学回到校园里也受过一些人渣的‘特别关照’。
他去找老师,老师只会说:
‘同学之间要和睦,你要找找你自己的问题。’
家里人的回话是:
‘小孩子打闹有什么好讲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人家就盯着你不去找别人。别来烦我。’
高义也想过带上家里的刀去学校,但他不敢,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没有付出实践。
后来的高义才知道有部专门保护他们那个年龄段人渣的保护法,可惜当他有胆量的时候他便不再受保护了。
每次出成绩他都要受到奚落,他们最喜欢拿别人的优势科目来比较他的弱势科目。
表扬从来都没有,似乎好成绩就是理所当然,考差了就是高义不好好学习。
他们从来不会计较他为了那个分数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们只看卷子上的分数。
高义也习惯了。
在中考前有所谓的分流,他本来打算早点去挣钱,他们天天说要自己以后挣大钱不如早点去好了。
回到家,他跟他们说了,又是一顿骂。
他们还拿高义身体的残缺来羞辱他:
‘你能做到那些动作吗?哈哈哈,就这还去早点工作?考你的中考去。’
高义听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哭泣,然后又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他们都去上班了,高义拿出了家里用来招待客人的酒,也准备好了打火机。
然而他停下了,他不想波及到无辜的邻居,又或者说是不敢呢?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上他也是残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