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尉迟暮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上午的时候,还收到消息,秦慕楚到了茂县之后,协调得很成功,不过半天时间,就将事情解决了,运河继续开挖。
“是回程路上出的事!”
那个下属的嗓音有些哽咽说:“相爷着急赶回来。马车冒着大雨行驶,结果,在山道上的时候,就出事了……”
尉迟暮雪感觉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着急赶回来,她知道是为什么。
怕她去南诏。
她前两天给师兄送了信,可那是杀虫剂的配方,她才想起,之前给过师兄种子,所以师兄培育的稻田里,也可能生长出那种虫子……
他盯她盯的紧,一定知道她给师兄送了信,而且昨日,他给她做的第二件嫁衣,刚好送到她手上。
“人呢?”她颤声道。
“在营救,相爷那支队伍全部被掩埋了,塌方面积很大,官兵和附近居民全都出动,目前只挖出三具尸首……”
尉迟暮雪眼眸一酸,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备车!”
没有任何准备,尉迟暮雪草草换了一件衣服就出发了。
哥哥陪着嫂嫂去了街市,所以她只给他们留下一行字。
秦慕楚出事的地方在距离茂县二十公里的地方,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至少需要一天一夜。
这一路,她没有停,用最好的马。
从马车变成了骑马,黑夜变成白天,当她赶到的时候,那匹赤红的千里马直接跪在了松软的泥地上,嘴里的泡沫涌了一大片。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整齐排了十三具尸体,身上盖着白布。
所有人,都是一挖出来就死了,有的是被石头砸死的,更多的,是死于窒息。
没有人,能埋在泥巴里,活过两天两夜。
“尉迟大人!”
负责挖掘的官员一眼认出她,去年赈灾时见过的。
“相爷呢?”尉迟暮雪问。
官员低头说:“还没找到。”
“随行十八人,现已挖出十三人。”官员看了她一眼:“全部身亡。”
尉迟暮雪出奇的冷静。
此时近黄昏,太阳已经落山,山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她走到塌方的山坡边往下看,看见半片山的泥土都塌陷了下去,整片山上都是负责挖掘的官兵和村民。
他们现在站的这条山路,原本也被泥土覆盖了,是后来才挖通的,脚下泥泞不堪。
“相爷就是从这条路摔下去的。”官员沉痛道。
尉迟暮雪眯眸。
“他在马车里,他的马车很大,可能有空间,所以,他比别人多几分生还的可能,同样,马车的受力面积大,平均密度小,在泥石流冲击下来的瞬间,受到的冲击力是最大的,所以,他会比别人冲得更远,你们应该到山下去找。”
“是!”
那官员立刻道:“去山脚下搜!”
尉迟暮雪发现自己过分冷静,甚至冷血了。
她觉得自己会哭,然而并没有。
她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想,分析了一下山貌,然后,猛地跳了下去!
“尉迟大人!”那官员一声惊呼,后来发现自己纯属多心。
她的轻功极好,双手“一”字撑开,身轻如燕,借助树木,石头,脚上轻踏几下,就跑出了十几丈远。
“秦慕楚!”尉迟暮雪大声喊着。
山地湿滑,土地踩在脚下黏糊糊的,还伴有树叶腐烂的气味,山风阴嗖嗖地吹过她的衣袖,回应她的只有山林深处的几个鹧鸪声。
周围人迹罕至,树枝上,一条擀面杖粗的毒蛇悄悄探下枝头,靠近了她。
她早已闻到毒蛇毒液的气息,猛地一回头,锐利的眼眸一扫,立刻伸手捏住了那条毒蛇,从树上拽了下来。
“秦慕楚呢,嗯?你说不说,不说我晚上把你烤着吃了。”
这一天一夜她都没怎么吃饭,就喝了几口水,在马车上时草草啃了几口干粮,早就饿死了。
可怜的毒蛇因为她拽得太急,鳞片都被树枝划破了,叶子哗啦啦掉。
它吐出了蛇信子,欲张口奈何被捏的死死的,只能就此认命。
心想,鱼唇的人类,老子就算说了,你听得懂吗?
为了晚上吃蛇羹,尉迟暮雪直接掰碎了蛇的两颗毒牙,然后在颈上打了个结,就接着找了起来。
天快黑了,她折了几根松枝做火把。
她就觉得秦慕楚根本不可能出事。
他又不是傻鸡,武功这么高,区区泥石流能恁死他?
搞笑……
不是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么?
秦慕楚至少能万岁万万岁。
搜救的官兵已经一路搜寻下来了,然而,还没有找到秦慕楚的踪迹。
天,已经黑了。
照理来说,马车那么大,应该好找,要不然,就是马车被冲散了,秦慕楚和那些手下一样,被埋在了泥里。
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尉迟暮雪手上拿着松枝做的火把,在山脚逡巡着,一个在衙门里打杂的婆婆,提着篮子给来搜救的人送饭,给尉迟暮雪送来了一碗热粥。
尉迟暮雪刚喝了两口,就有人在喊:“找到啦!找到相爷马车了!”
她立刻放下粥,飞跑了过去。
马车已经支离破碎,倾倒在山脚,被一棵大树拦住了。
马匹也不翼而飞。
许多火把笼罩上来,扒拉开破损的车筐,看到了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男子。
尉迟暮雪蹲下身,看见男人浑身都是泥,额头上是干涸的血迹。
他的手却紧紧攥着一块玉,将那块玉放在了唇边……
她伸出两指抵在他的颈脉。
脉息微弱,重度昏迷。
没有顾忌他人的反应,她蹲下,将男人一个公主抱,横抱而起。
一天一夜没怎么吃饭休息,让她脚步有些虚浮,打了个趔趄。
不过须臾她就稳住了身形,抱着他上了山。
山上的小路上有马车,她上了马车后才将人放下。
马车朝府衙驶去,而她掏出绢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男人那张俊美的脸,然后,揽进了自己怀里。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古怪,但毕竟身份位高权重,那些前来营救的官员不敢说什么,也不敢上马车打扰他们,只是默默在府衙里安排好住宿的地方,还有急救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