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第二天下午天空飘起了大雪,给校园裹上了一层雪白。
沈林栖从食堂出来,从羽绒服里探出手接着雪花,雪花落在手心,冰冰凉,又很快消失不见。她吸吸鼻子,干咳了两声。
“你就别嘚瑟了,感冒还没好。”李茗希搓着手,往手心哈了口气。
沈林栖虽有不甘,但还是把手缩进了衣袖,“这雪真大。”
“是啊。”
江墨落在后边不远处,踏着雪地上她留下的足印。他的脚大,踩下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覆盖住原来的印迹。他踏着她的步子,慢慢悠悠,初雪落了满头。
晚自习过后,雪已停,厚厚的积雪被清理到路两旁。呼呼的风声透过敞开的玻璃门传入大厅,冷风瞬间席卷全身,忍不住让人缩了脖子。
沈林栖作为病号,很有自知之明地裹紧羽绒服,双臂环抱,吸溜着踏出教学楼。
还未走远,帽子被人用力拖拽,拉链卡住脖颈,整个人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衣领在后方被扯开,冰冷的物品擦过她的皮肤,接着雪被倒进衣服里。
她迅速反应,扭身打掉了那只作恶的手,起身,却又被一个瓷实的雪球正中,眼镜被打落,砸在太阳穴上有些生疼。
嘲笑声起,赵子谦扭着被沈林栖拍掉的手,另一只手上拿着铁簸箕,上面还有残留的雪。
“你们是不是TM有病!”李茗希一边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一边借着灯光去捡沈林栖的眼镜。
“怎样?有本事你们还手啊。”赵子谦用极其欠揍的表情扮了个鬼脸,顺势在旁边捏了一捧雪搓成球丢过去,砸在了沈林栖的衣服上,一溜烟跑进了教学楼。
周围熟悉的人凑上来问询情况,被沈林栖打发走。她简单地拍掉表面的雪,却阻止不了衣服里边的雪快速融化,透骨的寒意在背部蔓延。
接过李茗希手里的眼镜,捏在手里,“赶紧走,太冷了。”她瑟瑟发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进宿舍时李茗希还在大骂,沈林栖顾不得太多,脱下羽绒服。内部湿了大片,里边的衣物也湿湿嗒嗒的。
已经到宿舍的两个室友满脸震惊,“怎么回事?”
李茗希气得手叉腰,喘着粗气,“都是那个赵子谦,还有不知道哪个孙子,他们给林栖拽倒了往衣服里倒雪,还往她头上砸雪球!”
李妍指着沈林栖的太阳穴,“砸红了!你有没有事啊?”
沈林栖打了个喷嚏,面色难看,“没事,我先去冲澡,茗希你要有空帮我把校服晾一下,我没带多余的。”
尽管沈林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热水澡,但本就感冒的她,再加上体质问题,第二天还是发烧了。
醒来以后头昏沉沉的,嗓子撕扯般的疼,她掐着嗓子下床,摸索烤在暖气上的衣物,庆幸的是都干了。
进入考场,江墨向沈林栖的位置望去,她裹着羽绒服趴在桌子上,不禁皱眉。几次回头,她都没有起来。
借着发卷回身的空隙,他再次看向她的方向。她脸上毫无血色,唇色惨白,依旧缩在衣服里。他担忧地多看了一眼,她正捂嘴咳嗽。
开考后,沈林栖止不住的咳,加上发冷,头愈来愈晕。试卷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在她的眼睛里乱跳,完全没有心思作答。单手抚在额上,托着脑袋,额头发烫。时间过半,再也撑不住,艰难举手。
江墨看着老师带沈林栖离开考场,担忧着,答题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倒了?
笔尖一下下敲在试卷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黑点。
沈林栖去医务室量了体温,38.5℃。她回考场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又匆匆离开,被接回了家。
她回考场时,江墨注意到她泛红的额角,瞳孔缩进。
从考场回教室的路上,他稀稀拉拉听到了关于昨晚沈林栖的遭遇。眉头紧锁,眼睛像是冒火了一般,握紧拳头。
“江墨,你冷静啊。”裴文轩压着他的肩膀。
江墨闭上眼睛,呼了口气,脸色却极为难看。
考完放学,江墨特意等在校门口,臂弯里夹着篮球,手里揉搓着雪球。见赵子谦出来,他拦在身前,“打个球?”
“啊?我跟你?”赵子谦比江墨矮了半头,踮着脚,抬头看他,满是不可思议。
“是。”
“可以。回学校?”
“前边小区里。”他把雪球丢回了路边的雪堆,实心的雪球凿开了一个雪洞。
“行,走。”边走边叨叨,“你怎么有兴趣找我打球?”
江墨未发一言。
赵子谦跟在身后,在想:难道是为了霍然?毕竟不久前他听霍然说觉得江墨喜欢她,难道是真的?
小区的篮球场上还覆盖着一层积雪,但热闹非常,雪被踩得乱七八糟。
“这怎么打?”赵子谦看着一地狼藉。
江墨抬眼,“你不敢?”
赵子谦作为篮球队员自然听不得这话,“有什么不敢的!”他把长椅上的雪用手推掉,然后把书包和羽绒服丢在上面,从江墨手里抢了球,一气呵成。
江墨轻哼出声,掏出手机,敲下四个大字:【鱼已上钩】。他把羽绒服和书包挂在篮球场边的网勾上,回到球场,跟场内的两个小孩说了几句,对方让了场地。
“怎么比。”赵子谦转着手里的篮球。
“你说。”
“那就十个球,比谁进的多,五个一轮换。我赢了的话,你离霍然远点!”
江墨扬起嘴角。
“你笑什么!”
“好。”
“那你说如果你赢了让我做什么?”赵子谦转而拍着球,球击在雪地上,带起点点积雪。
“我只想打球。”
赵子谦猜他不会如实交代,也不逼他,“行吧。我先来。”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概说得就是赵子谦这种,江墨想。
赵子谦站在三分线上准备投篮,江墨防守。赵子谦起跳,江墨同样起跳,但又不同,江墨根本不是防球,而是为了撞对方。
赵子谦被撞地摔在雪地里,球更是偏了航向。他双手撑在雪地里,“靠,再来。”他拍拍蹭在裤子上的雪,继续准备投篮,再次被撞翻在地,第三次依旧如此。
第四个球赵子谦不敢轻易起跳了,他进到离球框更近的位置,做假动作,虚晃而过,投篮,球进了。第五个球同样。他挺直了腰板,大拇指划过鼻尖,“怎么样?”
“嗯。”江墨抢过球,不急不缓地站到三分线外。
赵子谦严阵以待,他防守,江墨就顺势丢球,折腾着他几次捡球。
四球过后,一分没得。
赵子谦再次捡球回来,额头上已经冒汗,“我说你行不行啊?”
“你防守太好。”江墨说。
对方笑出声,“我就说我篮球目前无人能比,他们还不信!要不要我让让你?”
“不必。”
第五球,仍被赵子谦挡下。
轮换,赵子谦做回攻方,面对优势,他洋洋自得,耍帅起跳,跃起后便后悔了。他被江墨硬生生撞开,屁股砸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他揉着屁股,“江墨,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是在防守吗?”江墨一脸无辜。
赵子谦无话可说,撑地起身,“再来。”
他像之前进球那般,重复着动作。
江墨只假意防守,随他进球。
最后一球,已无压力的赵子谦,抻了抻脖子,“最后一球,进了你就输定了。”
“来吧。”江墨看似认真地猫下腰,做防守状。
赵子谦似乎看透了江墨,在看到对方跟自己起跳后直直撞了上来,球在空中抛出弧线,他人却向后倒去。他坐在雪地上看球砸在篮筐边,慢慢弹进了篮网,双手高举过头,“耶!我赢了。”
江墨被撞地身体也向后倾,生硬地落地,右脚内翻,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刺骨的痛。他轻微挪动,看着球落进网,砸在地上。
“你赢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你还有五个球。”赵子谦得意起身,仰头对上江墨的眼睛。
“我已经输了。”他看向正在走出球场的裴文轩。
“行,你认输也行,以后离霍然远点!”赵子谦边说边去拿随身物品,却愣在原地。
羽绒服掉落在雪地上,裹着未渗透的水,“Cao,谁啊!”拎起时还有水洒在他的鞋上。他看着滚落在旁边的空矿泉水瓶,捏紧了拳头,满是怒火。
江墨走过来,“怎么了?”
“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算我倒霉!不过答应我的,记住了!”他背上包,拎着衣服,一脚踩在空瓶上,传来清脆的咔嚓声。骂骂咧咧地往球场外走,还不忘踹了一脚篮球场边的护网。
江墨淡笑,挪着受伤的脚,拾起瓶子丢进垃圾桶,才回来穿好羽绒服,拎着书包,一瘸一拐地离开。
裴文轩迎上来扶他被躲开,“你没事吧?”
“没事。”
“他怎么也想不到你在这儿算计他呢。”
“他活该。”江墨启唇。
“你这脚真没事?”裴文轩想着刚才撞得那下肯定不轻,那赵子谦都摔在地上了,他还能稳稳站住脚。
“崴了而已。”
“行,我跟你讲我刚才泼了一整瓶水呢。”
“嗯。”
“我没扔那瓶子,故意的,你捡起来没,咱不能乱丢垃圾。”
“捡了。”江墨笑着回忆刚才赵子谦的表情,“做得不错,谢了。”
“说得什么话,他欺负女生就应该接受教育。”他再次扶向江墨的手臂,被甩开。
“不用。”
裴文轩也不介意,继续说:“我本来还想给他书包都泼了的,但怕他急眼去查监控啥的,到时候太麻烦了……”
他不停地说,江墨认真地听。
期末考后依旧有三天讲卷子时间,周日照常返校。
沈林栖不在,李茗希觉得有几分寂寞,晚自习偷偷给她发消息:【我跟你讲,赵子谦也感冒了,果然恶人有恶报。】
【怎么搞的?】
【听说是有人往他羽绒服里泼水,然后他没衣服穿给冻的。】李茗希憋笑。
【活该。】
【不过我还听说,江墨约他打球,还输了。】
【他俩怎么会一起打球?】沈林栖好奇起来。
【说是为了霍然,江墨不会真喜欢她吧?不过赵子谦可说了江墨输了就要离霍然远远的。搞不懂他们。】
【哦,不好说。】提到霍然,沈林栖失了兴趣,撂下手机继续做题。
沈林栖回校后听到很多有关江墨、霍然和赵子谦的八卦,说什么的都有,她只觉得离谱至极。吸溜着鼻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赵子谦正在给霍然讲着他和江墨比赛的事。
霍然先是惊喜,慢慢冷下脸,“你干嘛这样说!”她锤在他肩上,委屈的样子,“这样江墨怎么来找我?”
两个小姐妹帮腔,“是呀是呀。”
赵子谦有苦难言,又被推开,捏紧了拳头。
“然然,我觉得江墨就是喜欢你。”一人说。
“可我还是放不下瑞辰学长。”霍然表情有些纠结。
“诶呀,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赶紧放下吧!我看好你们哦!”另一人说。
“你们说,他会不会因为赵子谦不喜欢我了呀?他会不会误会了?”
“喜欢你,这点阻碍算什么!”
“听说他脚扭了,要不要去送温暖啊?”女生用肩膀撞撞霍然。
“不要啦!这多不好意思。”但她却挪到赵子谦身边,“我警告你,不许再这样做了!不要让他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听到没。”
“嗯。”他闷哼出声,在霍然出门后,一圈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响。
晚饭后,沈林栖和李茗希聊着天上楼,赵子谦突然从后边加速,撞着李茗希的手臂而过,率先登上最后一节台阶。上去时,脚还不经意踢向正在下楼的江墨。
支撑腿被踢,江墨失去平衡,身子向前倾去。
沈林栖一步跨上两节台阶,双手向上撑去,因为害怕,闭上了眼睛。手上传来力量,颤抖地手撑在江墨的胸前。
索性江墨借着她的手臂力量勉强没有摔下去,一手扶紧了旁边的栏杆。
她缓缓睁眼,对上江墨的眼睛,视线交织在一起,手下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莫名的紧张,她视线乱躲,不知道该停在何处,只能生硬地扭开头。
江墨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任由心跳肆意而动,喉结上下滚动。
沈林栖向上送力,能感受到他越来越坚硬的胸部,她频繁眨眼,“你你你站稳没?”
李茗希显然被吓傻了,听到声音才缓过神,上前去扶江墨,被无情躲开。
他扶着栏杆站稳脚,“好了。”
沈林栖迅速收手,手背在身后。往台阶上看,除了看热闹的人,早不见赵子谦的身影。
“又是赵子谦。”李茗希说。
“嗯。你没事吧?”沈林栖重新抬头看向江墨。
“没事。谢谢。”他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下来,挡住了那小颗的泪痣。
沈林栖微不可查地咽了口水,咳出声, “没事就好。离,离赵子谦远点,这人有病。”她埋头拉着李茗希和他擦身而过。
江墨笑出声,一脸宠溺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说:“好。”走远了,才把手放置在胸前,她刚刚触摸过的地方。
沈林栖瘫倒在座位上,喘息。
李茗希一脸坏笑,“手感怎么样?”
“闭嘴!”耳朵红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用手盖住耳朵,想到这双手刚刚摸在江墨胸前,脸迅速升温。
她将额头贴在桌子上,手臂夹着头,“丢死人了。”
“你是为了救他,不丢人。”李茗希想着刚才的场面,“快说说有没有胸肌?”
“什么呀!”
……
霍然喘着不稳地气息,咬着下唇,剁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