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直接让柳院正沉了脸色，“你就是这么想许县主的？”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想要为柳江宁找的老师却被她这么轻视，心里实在是很不舒服。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冲动将柳江宁带入宫中了。
习医者应当视众生平等，不应该对任何人轻视，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救人治病。
但他已经将人带到皇帝面前了，这决定也改不了。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其他人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早在许念夏来之前，柳江宁就已经通过杨恩潜移默化将太医院中年轻一众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毕竟一个没有身份背景却贸然空降的人，谁会喜欢？
许念夏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能感受到那些年轻太医都是站在柳江宁那边的，他们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隐隐的敌意。
诚如柳江宁所说，这些人都不欢迎她，至于为什么，她心里也明白。不过，她不愿意追究。
就在她准备默默咽下这口气的时候，柳院正却突然沉声道：“好，既然你们都觉得她没有身份，没有资格，那老夫现在就给她这个资格。”
说着，他便看向了许念夏，“许县主，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这话一出可把许念夏给惊到了，她没想到这个白胡子老头竟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这一下，她更加怀疑柳江宁到底是怎么养大的，有这么一个正气的爷爷，她是怎么歪的？
“爷爷！”柳江宁也没有想到柳院正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否定道：“你不能收许念夏为徒。”
许念夏没有立即回答，她也是在等着面前的人收回刚刚的话，她觉得他刚才可能是气话。
只不过柳院正的脸色确实变得平和了下来，但依旧坚持。
“许县主，老夫从医五十载，虽说在某些本领上，可能比不得你，但胜在年迈，见得疾病多而广，还是能指点你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成为老夫的弟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还是拒绝，那就太不礼貌了。
“能成为院正的弟子，跟着院正学习，我当然愿意。”
在许念夏应下了这话之后，柳院正的神情明显转晴，笑着摸了摸胡子，“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许念夏回以一笑，叫了一句“老师”。
来太医院一趟，得了一个院正老师，似乎也不吃亏，许念夏在心里暗暗想到。
当然，她答应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么浅薄的理由。
自古以来太医院都是特殊的存在，后宫之中不乏有人在这里面动手脚的，如果她真的能借此在这里立足的话，说不定还能为洛行云再招揽一众人。
“我不同意！”
尖锐的声音打断了许念夏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发现柳江宁正双眼怒视着她，眼底像是冒着火一样。
“爷爷，你不可以收许念夏为徒，我绝对不同意这件事。”
“放肆！”柳院正皱眉看着她，眉眼间隐隐也有了怒意，“老夫的决定什么时候需要得到你的准许了，江宁，是不是老夫太娇惯你了，才让你变得这么没有礼数？”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再像往日那般带着慈爱。
许念夏看到柳江宁的眼睛红了，但依旧像一头叛逆的小兽一样，咬牙切齿地想要反驳。
她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缓和的话，就见到柳江宁直接扭头跑了出去，很快就没了影。
“江宁，你给我回来！”
柳院正的呵斥没有任何的用处，只能看着她离开。
而后，他重重叹了口气，接着看向沈丛荷：“许县主，让你见笑了。”
“老师，既然我现在是您的弟子了，您往后叫我念夏就好了。”许念夏回道。
要不然这说话的称呼的变化真会让人别扭。
“如此，也好。”柳院正点点头，而后像想到什么一样，有些无奈道，“要是江宁能有你半分懂事就好了。”
许念夏笑笑，没有接话。
其实在某种层面上来看，懂事并不是一个好词。
柳江宁之所以能在柳院正面前肆无忌惮的发脾气，也不过是因为他愿意宠着她而已。
在这一点来看，她还有些羡慕柳江宁，有一个家人会全身心地为她兜底。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念想，毕竟她现在也有人记挂和宠爱。
想到在沙场的洛行云，她的心滚烫了一些，目光忍不住投向宫外朝北的位置。
行云，你现在还好吗？
天色浩瀚苍茫，沙土平原地面上，坐落着数十盏营帐，在最中央的一个巨大营帐中，正进行着一场博弈。
“你们觉得应该直攻？”
脱去了铠甲的洛行云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静地从周边几个参领身上扫过，不带任何情绪。
在他视线压迫下，营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左下角的一名参领开口道：“秦王殿下，现在敌人在刻意消耗我们，直攻是最快结束这种情况的办法，否则一旦我们的粮食断了，事态会更加糟糕。”
洛行云抬眸看向他，轻点下巴，“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本王不知你有没有研究过地图。”
说着，他走向那张被展开的羊皮地图，抬手指在了一个位置。
“若敌军只有一处可退，本王可以允许你们直攻，但他们后方的位置三面皆可以散，直攻的结果就是打散却没办法打败，而且还有可能陷入被包抄的境地，你们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此话一出，营帐中再度陷入了死寂。
又过了一会儿，洛行云才开口，“所以，现在稳守才是最佳办法，对方想耗我们的粮，那也得看他们是不是耗得起。”
这一次没有再出来反驳的声音。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退下吧。”
不一会儿，营帐中便只剩下了洛行云一人。
他在位置上沉思了片刻，而后走到了床榻边，从床头拿起一个白玉药瓶，里面装着的是许念夏临行前给他准备的伤药。
他伸手摩挲着瓶身，脑海中浮现了心念之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