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阒静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连楼下儿童房里的宝宝在哭都透不进来。
薄暖阳浑身发抖,她打着寒颤,不断呓语:“是赵天蓝的老师...那赵松石跟她认识...那蒋苏珊是他们害死的对吗?”
“宝贝儿,”左殿嗓子哑了,搂住她的手臂用力,切实地让她感知自己的存在,“别着急,老公这就去查,嗯?”
“不对,”薄暖阳如惊弓之鸟,惶然抬头,“赵松石跟这女的认识...然后,被呼延青发现了...”
因刘思妮、赵天蓝和自己的关系,呼延青是认识赵松石的。
稀薄的空气中,仿佛有发子弹,重重从薄暖阳太阳穴穿过。
她抖个不停:“呼延青去这家餐厅吃饭...后来她给我打了视频...她有句没说完的话...”
那半句话是:哎我跟你说,我刚才见到个人...
当时呼延青的表情一脸神秘,好像见到了某个大人物。
呼延青虽然认识赵松石,但她并不认识旁边的女人。
更不会好奇他们的关系。
她只是单纯的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因而当成谈资,想要说给自己听。
而更可怕的,怕是被赵松石发现了。
他跟那个女人的来往是个秘密,他心虚,他怕呼延青告诉别人。
左殿掌心不停搓她冰凉的后颈,耐心听她分析。
“那...”薄暖阳仿佛得了结论,恐慌地抓紧他,“呼延青是被他杀死的,是被他杀的!!!”
左殿按住她脑袋,用力摁到胸膛:“你乖,乖啊,别怕,都交给老公,行不?”
“呼延青是被他杀死的,那根本不是意外,”薄暖阳忽地泪如雨下,她不断重复,“他怕呼延青告诉我们他跟那个女人认识,他就把呼延青给杀了...”
她泪水朦胧了双眼,哭的泣不成声,呓语不停。
左殿死死抱住她,红着眼哄她:“你乖行不,身体才刚好一点,先冷静,我让人去查...我亲自去查,行吗?”
“不要,不要,”薄暖阳挣扎着起身,“我要见赵天蓝,我要见赵天蓝...”
“宝贝儿,”左殿手臂手力,将她困在怀中,“现在不能出去...”
薄暖阳听不进去这些,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赵天蓝,她要知道呼延青死亡的真相。
她要那些人死。
她要害死呼延青的人,去死。
然而身体上始终有股力道死死困住她,她动弹不得,猝不及防间,一口咬上阻拦她的那条手臂。
她用了死劲,牙齿重重切合。
一道低低的闷哼几不可闻的落下,左殿闭了闭眼,不躲不避,任由她发泄。
他另只修长宽阔的手掌轻抚她脑袋,一下又一下,渴望她能在这安抚中,平静下来。
当时是六月初,左殿不喜热,衣服早已换成短袖,裸/露出的胳膊结实有力。
直到口腔中弥漫浓浓的铁锈味,薄暖阳才似被这味道唤回两分神识。
她身体僵住,牙齿不由自主地松了些,却依然咬着那块肌肉。
“没事啊,”左殿低声哄她,“老公不疼,宝贝儿别怕,老公在这儿呢,一直陪着你,不怕的啊。”
薄暖阳柔嫩的肩头轻轻起伏,她泪珠子大颗大颗砸落。
被她咬痛时,左殿可以视若无睹,但当她眼泪落到手臂上时,那圈带着牙印的伤口,忽然剧烈疼痛。
“你疼疼老公,不哭了,嗯?”他喉结接连滚动,俯身亲吻她眼下的泪珠:“把事情交给我,好吗?”
“是我...”薄暖阳的脸颊被发丝覆盖,她鼻音浓重,“是我害死了呼延青。”
如果不是呼延青认识自己。
如果她没有安排呼延青来宁市的行程。
那呼延青就不会撞见赵松石。
“乱说什么!!”左殿嗓音发涩,手指捏住她两颊,虎口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你说的,若是人人都以自己有苦衷就去肆意伤害别人,那错的,也绝不会是被硬牵扯进去的第三者...”
错的,是那些不敬畏生命的人。
是那些肆意践踏、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别人生死的人。
薄暖阳抽泣着,泪水沿着脸颊,浸进男人掌心。
她无力的重复:“呼延青是被害死的。”
左殿闭了闭眼,吁出一口气,等再度睁眼时,他深邃的双眸平静无波,有运筹帷幄的坚定。
“你信我,”他温沉一句,“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薄暖阳乌黑的眼睛不断涌出湿意,她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忽地。
她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左殿心口疼的难受,她这样哭,怕伤了眼睛,然而这事谁都没想到还有别的可能。
这种可能,太过恐怖,超出了她的承载能力。
-
这天的晚饭,是宁涛带着两个小姑娘吃的,见他们两人在楼上许久没下来,他寻上二楼时,站在门口,恰好听见了一切。
呼延青的事他当时有听说过,但也只知道左家将这新闻压下来,是怕影响到薄暖阳的状态。
他同样震惊。
育儿嫂抱着哭个不停的蛮姐儿出来:“被二少抱习惯了,老半天没见到爸爸,不乐意呢。”
“......”宁涛拍拍手,起身把蛮姐儿接到怀中,“我来吧。”
他抱着宝宝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薄暖阳没吃晚饭,她精神耗尽,在左殿怀里沉沉睡去。
等她进入深度睡眠,眉心的蹙起逐渐放平,左殿才小心翼翼下了床。
蛮姐儿的脾气不仅急,还带了些倔,不是他来哄能哭半晌不带停。
左殿下楼时,她一张小脸已经哭到憋红,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
宁涛满头汗:“这小丫头是我祖宗行不?我给她磕个头行不行?”
左殿不声不响,将蛮姐儿抱到怀中。
也是奇怪,蛮姐儿闭着眼,嘴巴在他身上拱了两下,神奇地止了哭声。
左殿眼皮子动了动,低声问:“瞻哥儿呢?”
“刚刚洗完澡,育儿嫂帮他做抚触呢,”宁涛说,“瞻哥儿是一声不吭啊,这俩孩子性格区别咋就这么大。”
说完这句,宁涛欲言又止。
而左殿恍若不察他的表情,只让蛮姐儿趴在他手臂,抱着她在客厅里穿梭。
他垂目盯着小姑娘,嗓音温柔到能滴出水:“你乖一点,爸爸就带你去找妈妈玩,你帮爸爸哄一哄妈妈,行不?”
“妈妈心情不好,”他眸子里的光略有晦暗,“爸爸得陪着她,你听阿姨的话,嗯?”
这样来回两分钟,蛮姐儿彻底睡过去。
把她放回婴儿床,左殿走到客厅,低头拨了个电话出去。
是给蒋开化的。
通知他,发现了赵松石跟那个心理治疗师来往的证据。
那个治疗师目前已经回到国外,让蒋开化想办法把治疗师给控制住。
随后,左殿把电话打给了照顾呼延青的管家:“把呼延青在宁市所有能找到的监控都拿来给我...对,包括吃饭、坐车、走路...所有。”
呼延青不喜拘束,在宁市时并没有住在兰水湾,而是选了离医院很近的一家酒店。
据管家说,最后那几天,呼延青没再接受过他们的娱乐安排,都是自己独来独往。
如果她是被人害死的。
那左殿想要知道她包里的那个危险品是谁放进去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挂掉电话后,宁涛离他很近,压低声音问:“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从呼延青发现赵松石跟治疗师有关系的那天算起...”左殿目视院外的夜色,“差不多隔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你说,赵松石为什么没立刻行动?”
一个月,不管多少话,该说的也说完了。
难道赵松石就不怕在这段时间,呼延青已经把秘密说了出去?
宁涛抓抓脑袋,猜测:“他可能没制定好一个抓不到证据的做案方式?”
左殿双手抄在西裤兜里,漆黑的眸子如死水一般平静。
“在呼延青碰见赵松石后,大概只过了一个小时,”他嗓音很淡,“我就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