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宋家的途中,矅黑色的布加迪车内,宋显镜说:“没错,是我爷爷的相册里,他跟几个朋友一起拍的照,你爷爷也在。”
薄暖阳难抑激动的心,她小手无意识搭住他手臂:“显镜哥,你一定要帮我找出来。”
“......”宋显镜身子微僵,上半身坐得笔直,干巴巴地应,“啊好好,你别急。”
因相册是宋老爷子的,薄暖阳跟宋显镜一起进了宋家大门。
在知道她就是隔壁丢失又寻回来的孙小姐后,宋家长辈眼里满是遗憾。
隐约有人低语:“原本该是咱们显镜的媳妇儿。”
宋显镜淡淡扫了眼,低语的人立刻噤了声。
因这事不能跟外人说,在经过宋老爷子的同意后,两人悄悄进了老爷子的院子。
有佣人已经将相册搬来。
宋显镜动作很快,从几百张相片里迅速找出那张老一辈的合影。
照片上宋老爷子和顾海军都还年轻,两人中间是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老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上衣排着往下,五颗奢华繁复的点翠纽扣。
没错。
是这个。
跟蒋苏珊临死前塞给她的纽扣一模一样。
薄暖阳的心脏似有锤子在敲,砰砰砰振的她体腔发麻。
宋显镜打量她神色,掩不住的关心:“暖暖,这纽扣怎么了?”
薄暖阳没答他的话,她咽咽干涩的喉咙,小小声问:“显镜哥,这人是谁?”
“后面有呢,”宋显镜将相片翻到背面,他念,“于XX年寒露日留念,宋虎弟、海军弟、赵栋兄,及赵兄之子。”
他眼皮子动了动,知道薄暖阳光听名字认不出来,便一一对应解释:“宋虎,就是我爷爷,海军,就是顾爷爷,赵栋...”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宋显镜皱皱眉,思索两秒:“他是顾嘉姑姑的公公。”
薄暖阳短暂的凌乱几秒。
她大姑的公公?
赵松石的亲爸?
赵松石?
思绪绕到这里,一个猜想破土而出,薄暖阳冷汗涔涔,蹭地起身。
她动作太猛,完全忘记自己是两个宝宝的孕妇,小腹牵扯出丝丝的痛,她嘶了声,伸手捂住。
宋显镜慌慌张张地起身,手足无措,又不敢碰她:“暖暖,怎么了,你别急啊。”
薄暖阳脸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到瘆得慌。
她身形不稳,颤的直抖,却还咬着牙关,轻声问:“显镜哥,这赵兄之子,是...”
她必须得确认。
赵家不只赵松石一个儿子。
然而宋显镜给出的回答,却让她莫名绝望。
像怕吓到她,宋显镜没顾及男女大防,手掌撑住她胳膊,温声说:“是顾嘉姑姑的前夫,我听爷爷说过,那次来,就是为了两人定亲的事。”
所以。
王忆安的自传里写的,那个被父亲的姨太太当众扇了一巴掌的孩子——
是赵松石。
是赵松石啊。
薄暖阳脑海中有无数条线,好像每一条都在互相找着接口,凌乱纷繁。
却又不得章法。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的,对吧。
那点翠纽扣是赵松石父亲的物品,不是赵松石的。
但赵松石的父亲,已经于三十多年前去世了。
按照习俗,这衣服也该烧掉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这衣服被别人拿走了?
还是说,这纽扣许多人都有,不只存在赵家。
她眼底惶然,宋显镜担心,不停唤她:“暖暖,暖暖...”
-
宁市。
经过一天一夜的沉寂,被爆炸轰击过的实验室已经人去楼空。
黑色的越野车内,管家低声汇报:“调查结果说是呼延小姐背包里装了危险化学品,然后做实验的时候温度上升,包里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就炸了,而呼延小姐就站在包的旁边。”
左殿满目阴寒,阖着眼靠在颈枕上,他嗓音情绪不明:“几个人?”
“......”管家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就呼延小姐一个。”
男人缓缓睁眼,那双瞳底卷着风暴,每一个字都压着狠戾:“就她一个?”
“是啊,”管家将调查来的事情细细说了,“几个同事都问过了,说她这阵子胃口不好,又想快点赶回四州,晚上人家都去吃饭了,她自己会去实验室加班。”
左殿扫他:“没跟你联系过?”
管家连忙低头:“我最近几次打电话给呼延小姐,她总是说不用管她,下班了她就自己回去。”
主驾上的左青澜沉静听了半晌,问:“你跟她关系很好?”
左殿忽地垂眸,他脸色阴郁,咬肌隐隐鼓动,辩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愤怒。
他声线哑到变形:“我没办法跟薄暖阳交待。”
左青澜叹气:“怕是瞒不了多久。”
“不管用什么办法,”左殿眼尾通红,咬着字,“能瞒多久瞒多久。”
车内寂寂,如落雪时伤祭,悲悯层层扩散开来。
左青澜拍拍他肩:“后事怎么办?”
左殿重新闭上眼,喉结滑了几下,问:“能联络到她的家人吗?”
“联系上了,”管家难过道,“说明天就会到,只是...呼延小姐连遗体都没有...”
只有一些破碎的身体组织,还有些许落在住处的遗物。
左殿胸膛轻微起伏,隔了许久,才涩哑开口:“协助他们,不计条件。”
管家:“是。”
“这边安排好,”左殿说,“别走漏了消息,否则我不敢让薄暖阳回来。”
左青澜凝他片刻,理智提醒:“你这样瞒,弟妹没能送她最后一程,会怪你的。”
左殿垂下脑袋,唇角抿得僵直。
他何尝不知道。
但他不敢再冒险。
去者已去,他不敢再拿薄暖阳和两个宝宝冒险。
哪怕薄暖阳扛得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
他也不敢。
“呼延青会理解的,”他眼睫遮住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她是宝宝们的干妈。”
这晚,左殿没回兰水湾,他去了婚房。
进了家门,他搓搓僵硬的脸颊,窝进沙发里,缓缓沉出一口郁气。
然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个视频。
还没接通,他唇角扯出一抹笑,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两样。
而那头接通后,看到视频里的背景,他嘴巴动了动,磨出一句:“不在家?”
薄暖阳还处在刚找到铜扣主人的惊惶中,宋显镜托住她手肘,另只手端了杯水给她。
镜头闪过宋显镜的影子。
薄暖阳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才对视频里的男人说:“老公,我告诉你哦...”
“薄暖阳,”左殿眯起眼,嗓音凉凉,“胳膊能拿开?”
薄暖阳和宋显镜同时顿住。
两人的视线都移到宋显镜托住自己手肘的位置。
下一秒,宋显镜倏地收回手,薄暖阳嘴角抽了下。
这场景落在别人眼里,依稀就带了些仓惶中的狼狈。
像是奸/情被发现的一幕。
左殿冷色更加阴沉,透过视频背景,他看得出来,这不是顾家。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家,而是跑去别的男人家,又是那样的姿势。
薄暖阳轻抿唇,也觉得尴尬,小小声说:“显镜哥,我回家了。”
“我送你,”宋显镜起身,“小心。”
她转身时,脚尖险些踢到椅子腿,宋显镜伸手虚挡了下。
“......”薄暖阳都不敢看视频里的男人,她视线从相册中掠过,轻声说,“显镜哥,你帮我保密,好吗?”
宋显镜面色沉静:“你放心。”
薄暖阳冲他笑,她握住手机,加快步子走到门口,助理和阿姨等在门侧。
宋显镜还跟着,他需要跟家里人粉饰太平,以免别人发现他们在房间里做了些什么。
一路迎来送往,宋家人对薄暖阳出乎寻常的热情。
“暖暖,有时间就过来玩,离这么近。”
“是啊,显镜不在也能来,都是一家人。”
薄暖阳欲哭无泪,后悔没把视频挂掉。
终于从热情中逃脱,走到那片开满凌霄花的墙边,她悄悄嘘了口气。
对上视频里的男人,薄暖阳唇角翘起,谄媚的笑:“嗨,老公,晚上好。”
“......”左殿脸色已经黑透,闻言鼻息一丝冷笑,“这是谁家小娇妻,晚上爬墙正好被老公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