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
卧室里越来越静。
“真不理我了,”见她一直沉默,左殿有些无措,“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薄暖阳扯开他的手,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
很快,左殿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湿热一片。
他嘴角抿直,手掌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声音喑哑:“老公只能撑十秒啊,十秒哭不完,记得帮老公打急救。”
“......”
“心脏被你哭的不会动了。”
“......”
被他这么胡扯两句,薄暖阳忍不住在他肩上咬了口,闷声道:“你对我态度好差。”
见她愿意说话,左殿悄悄吐了口气:“那是被你气的,行不?”
薄暖阳把眼泪蹭到他衣服上:“我以为你不爱我了。”
“......”听到这话,左殿眉心跳了跳,捧着她的脸抬起来,“哪有。”
薄暖阳鼻尖红通通的:“我以为你要打我。”
“我没有,”没想到她会想偏这么多,左殿有些慌张,“你别冤枉老子。”
想到他冷冰冰的样,薄暖阳还有点瑟缩,她抿唇,感觉自己都开始有心理阴影了。
明天还要早起陪顾家二老去上山,薄暖阳没再多说,打算上床睡觉。
“薄暖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左殿没让她起身,“你怎么不跟我发脾气。”
薄暖阳:“我想睡觉。”
“......”她的态度让左殿很不安,“我不会打你的,你踢我两脚。”
“......”
许是逐渐冷静下来,左殿忽然又想起他刚才提高音调问她“为什么不说”的时候,她瑟缩着想要后退的样子,分明是怕他的。
这个发现让他唇色发白,脸颊也迅速失去血色。
她刚才是不是以为他会打她?
他是不是真的太凶了。
她本来就娇气,以前声音稍微高一点,就生气不理他。
薄暖阳被他禁锢在怀里,讷讷道:“我想睡觉。”
“不行,”左殿语气很不痛快,“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
“......”
他原本长的就是一副桀骜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又是怒气冲冲地说话,她被吓到,也不奇怪吧。
她这样子等于是默认了,左殿眼睛突然变得猩红,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年少时的那个暑假,那一次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冲薄暖阳发火,也是把她吓的够呛,连着几天才哄好。
而最初的那两天,年少时的薄暖阳一见到他就想躲,怕他怕的要命。
“我错了,”左殿哑声道,“你打我两下再睡。”
这个极品的要求让薄暖阳嘴角抽了下,她鼓着腮帮子,好脾气地解释:“不是怕你打我。”
左殿:“那怕什么?”
“......”薄暖阳掐了把他的脸,又把他的脸揉到变形,“怕你没表情。”
连带着眼底也没有一丝情绪。
会让她觉得,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左殿抿抿唇,任她搓自己的脸:“我刚刚是被吓到了,你要不要看看你后面伤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他又有点怒:“还敢瞒我!”
被他这么一说,薄暖阳也有点心虚,她好声好气地说:“我下次受伤一定告诉你。”
“没有下次,”因她这话,左殿的脸都耷拉下去,“不可能再有下次。”
“......”
心情也慢慢恢复正常,薄暖阳乖乖地点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睡觉。”
左殿像是还不大放心:“咱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啊?”
“不用的,”薄暖阳已经困极了,懒懒地趴在他颈窝里闭眼,“真没事。”
见她是真困了,左殿把她抱上床,随手关掉灯,让她侧躺在自己怀里。
黑暗中,左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她的头发,许是怕影响她的心情,没再多问别的。
过了片刻。
他吐了句:“薄暖阳,你欠我一次。”
“......”
夜色逐渐浓厚,小区里似乎还有业主刚刚回家,带来很小的动静。
薄暖阳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手里空空的,小手又不由自主地到处摸,最后摸到左殿脸上,找了块舒服的地方放好。
左殿一直没睡着,等她的手放好了,才伸手盖住她的手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脸。
大概是觉得有安全感了,薄暖阳的睡姿也放松下来,腿也搭到左殿腰上。
她嘴角一松,像是做了美梦。
借着窗外隐约的光,左殿压低声音,好笑地问:“梦到什么了?”
薄暖阳鼻音有点重:“大左。”
“......”左殿顿了顿,“大左在干嘛?”
薄暖阳:“认错。”
“......”
沉默须臾,左殿眼底的不郁消散,嘴角也扯出点弧度,他轻拍她的脑袋,温柔地哄:“那要拽点,让他好好认错。”
“嗯。”
“......”
他的这句话,薄暖阳好像真的听进去了。
她看着茂密树林下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少女,心情一松,安稳地进入沉睡。
那时候,薄暖阳跟左殿认识大概二十天,处于一种少年对她很熟,但她对少年还有点陌生的状态。
彼时是她例假第五天,距离上次少年抱着个小西瓜来找她,已经过去几天。
薄暖阳的例假基本很规律,也不像别人有七天那么长,她每次正好五天。
少年那天回去似乎在网上查过,又或者是跟外婆问过,这五天一直不让她出去玩,也不让她碰凉水,更不许她吃凉的水果,喝凉的饮料。
薄暖阳在宿水的时候被俞琴管得够呛,来这里才体会到了自由的感觉。
在这里,她可以吃许多俞琴嘴里的垃圾食品,可以不必时时在意言行举止,不必时刻优雅大方。
她可以去爬树、下河,裤腿挽起来,踩到泥巴里抓鱼。
但自从遇到左殿,她的这种自由,好像被设了框架。
她只能在少年设的这个圈圈里,得到有限的自由。
那时候她跟少年不大熟,基本也不敢反抗他,都是少年说什么,她听什么,偶尔惹急了,她就发脾气要回家。
大部分的时候,少年都会立刻妥协,会让着她。
少年好像也没有真正的对她发过火。
唯有一次例外。
薄暖阳例假第五天的下午,身上已经差不多没了,她也不在意这个,去找少年的时候,手里拿了罐冰镇饮料,上面还插了根吸管,慢悠悠地喝着。
相比她的悠闲,少年半眯着眼看她,语调也很凉:“喝的什么玩意儿?”
薄暖阳在板凳上坐下,拿起旁边的扇子扇风:“碳酸饮料。”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给他买的那罐忘带了,眼下自己在喝,人家在看,挺不好意思的。
还没来得及解释,少年蹭一下起身,感觉自己这几天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手里还拿了根彩色的蜡笔,原本是打算哄她画画的,因她的话,指间的蜡笔也啪嗒一下被折断。
薄暖阳还没搞明白他怎么动那么大气,少年又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到一边。
“你重复一遍,”少年脸色难看,“我之前说的什么。”
这阵仗实在有点大,薄暖阳被吓的呆在那里,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她打小就怕别人动怒,父母吵架的阴影也极重,见少年这样,她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逃离。
而且少年的样子,让她觉得,他有暴力倾向。
薄暖阳怯生生地起身,慢吞吞地往门边挪:“我先回家了。”
说罢转身就想走,却在下一刻,衣领被少年拎住。
她更加害怕,眼圈都红了:“我要回家。”
这次少年并没有因为她快哭了就立刻哄她,而是冷着脸,又重复了遍:“老子之前怎么交待的,是不是说了,不能喝凉的,不能喝饮料?”
他个子高,薄暖阳在他面前像个小朋友,压迫感重的她快不能呼吸。
见他等着,薄暖阳瑟缩地点头。
少年凉飕飕地问:“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