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这一层有些闹腾,长辈们还要叙旧,便让这些年轻人单独去别的房间吃。
因刚才的那场闹剧,薄暖阳耳尖的红一直没消掉,左殿瞅着她的耳尖,忍不住啧了声,伸手捏了捏:“刚才可不是我提的啊。”
薄暖阳伸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闭嘴。”
怎么就不是他提的,他若不是说他有病,这话题能越说越偏?
左殿打量她的脸色,勾着她的指尖:“怎么回事儿啊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薄暖阳抿唇:“有吗?”
“......”
顿了几秒,薄暖阳抬眼,桌子上有个大瓶的酸奶,她想拿来倒一杯,手还没碰到瓶子,桌子就被转走。
她收回手,没在意。
桌子有点大,人也坐得多,吵吵闹闹的,许是谁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对面的宁涛还在拉人喝酒,有点上头。
没多久,那瓶酸奶又到了眼前,薄暖阳伸手去拿,桌子却在此刻像加了速一样,再次往前转。
“......”
下一刻,桌子停止转动。
薄暖阳眼尾余光看见左殿懒懒地拎着手机,抵在桌面上。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遮掩,用力也不大,桌子却没人敢再去转。
也因这个举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全场沉默。
左殿下巴点了点,散漫道:“去拿。”
薄暖阳眨眨眼,倾身把酸奶瓶子拿到面前,小声说:“好了,松开。”
男人却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拿手机抵着桌面,他慢吞吞地扫了一圈,语气也很狂妄:“都是一家人,我就不点名了,但听清楚了,我老婆伸手的时候,还从没人敢转桌子,明白?”
听到这话,宁涛举着酒杯,竖起大拇指:“这还像句人话。”
这事就轻飘飘的过去了,也没人再提。
薄暖阳给自己倒了杯酸奶,小口小口地喝着,见她没良心的样,左殿冷不丁笑了:“就倒了一杯?”
“你要啊,”薄暖阳没反应过来,“那我帮你倒。”
见她是真没打算帮自己倒,左殿啧了下:“行,真是白疼了。”
想到他刚才维护自己的举动,薄暖阳打算讨好一下他,不仅帮他倒了杯酸奶,又把杯子端到他嘴边,笑眯眯道:“老公喝。”
旁边的人看得清楚,忍不住笑出声,盯着看好戏。
左殿顿了顿,试探着张嘴。
薄暖阳眨眨眼:“老公,你刚才的话,真的好霸总啊。”
“......”
她又说了句:“我以后再也不喊你,小趴菜了。”
“......”
-
没多久,薄暖阳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洗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左殿以前是不爱喝酸奶的。
又顺带着想起了之前赵天蓝说的,他也不爱吃芝麻做的东西,还有粉一类的东西。
记得有一次她拿了两瓶酸奶去找他玩,把其中一瓶递给他的时候,少年头也没抬,边低头写字,边说:“去旁边喝,我不要。”
那时候她脸皮还很薄,也没怎么接受过拒绝,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他是不喜欢喝,还是因为自己打扰到他了。
而且他那话,讲得挺直接的。
她站在原地顿了几秒,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点委屈。
不要就不要好了,就不能抬个头,给个笑脸。
当时她没说什么,将酸奶收了回来,说了句:“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听到这话,少年才抬了头,见她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少年拿着笔追上来,挡住她的路。
“怎么刚来就要回去了,”少年有点紧张,话也说得磕巴,“我马上就忙完了。”
薄暖阳抿抿唇,若无其事地说:“那你忙吧,我回家写作业去了。”
沉默了几秒,少年打量她:“生气了?”
这话一落,薄暖阳的眼圈登时就烫了起来,她否认:“没有。”
少年躬腰看她,她低着眼躲他的视线,这明显的生气模样让他有点慌了手脚,略一思索便知道是自己刚才那话讲重了。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凶你,我就是不喜欢喝酸奶,想赶紧把这个词写完,带你去玩。”
而且他也没跟女孩子相处过,跟一群男生在一起,话向来都说得很直接。
一时忽略了,眼前的姑娘是个小软包,受不了委屈。
薄暖阳看着地上的影子,没说话。
少年顿了顿,两根手指捏捏她的衣角,低声哄她:“不气了,我错了。”
然后,他主动把她手里的酸奶拿过来:“特地帮我带的?”
薄暖阳盯着那瓶酸奶,小脸依然板着:“你不喜欢就还我。”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少年仰头喝了一口,几秒后,他眨眼,“以后喜欢了。”
洗完手,薄暖阳的回忆也中断,她抽了张纸擦手,要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刚要进来的赵天蓝。
赵天蓝笑眯眯地打招呼:“等我一下,表姐。”
看见她,薄暖阳又想起机场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是为了帮自己治病。
一段话说的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错漏。
等赵天蓝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薄暖阳随口问了句:“你是跟学校请假回来的吗?”
提到这,赵天蓝好像顿了顿,然后没事人一样拧开水龙头:“是啊,跟导师说回来找课题,特地批了个长假给我。”
薄暖阳也不太了解这些东西,更不懂国外的学校制度,温声说:“挺好的。”
洗完手,赵天蓝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出去,薄暖阳扫了眼她的手,淡淡道:“你小二哥不在。”
不用做戏给别人看。
听到这话,赵天蓝噗嗤笑了,同时也把手松开:“表姐,其实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怎么说?”
赵天蓝轻声说:“经历了那么多,还能好好的活着。”
又补了句:“要是我,一定会想报复全世界的。”
“......”
两人脚步很慢的往里走,薄暖阳想起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温和地说:“总不能因为自己在淋雨,就想撕烂别人的伞吧。”
赵天蓝像是头一次听到这话,笑得很甜:“这话真有意思。”
“不过,”她话锋一转,“若是自己的伞被别人抢走了,能不能去撕呢?”
这话里的意有所指格外明显。
薄暖阳停下脚步,不想跟她绕圈子,很直接:“表妹,你应该知道,左殿只把你当妹妹。”
赵天蓝弯着嘴角笑,对这话不置可否。
想起她的偏执,薄暖阳只觉着脚底生寒,脑海中有丝怪异闪过,一时间又有些抓不住,她蹙眉问:“大姑后来为什么带你去了国外?”
“......”
难得见她被问住,薄暖阳心底的那丝疑惑更重:“姑父怎么没一起回来?”
不知是哪个字起了作用,赵天蓝忽然提高声音:“关你什么事?”
“......”
自打遇见赵天蓝,薄暖阳就没见过她失控的样子。
她对别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探究别人家的隐私,想到这,薄暖阳主动提:“行,我不问了。”
赵天蓝也似乎冷静下来,她眸色很深,看起来有些阴郁,声音冷到不像话:“表姐,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说完,也不管别的,自顾自地说:
“有一个常年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它自从出生就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待在安全的笼子里,有吃有喝有阳光,它从未见过下雨,直到有一天,它发现天暗了下来。”
“那是它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会往下流水,它觉得很好奇,这时,笼子外面来了另一只小兽。”
“这也是笼子里的那只小兽第一次见到跟自己一样的种类,外面的那只小兽跟它说,这叫下雨。”
“这两件事,冲刷了它的三观和认知,让它知道,这个世界,原来不是它想象的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