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左殿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夜已深,时间好像也过得格外慢。
薄暖阳沉默下去,她并不想瞒左殿,但她好像至今都无法面对。
“薄暖阳,”察觉到她的犹豫,左殿捏捏她的脸,嘴角笑容浅淡,他眼睛深处似藏了一汪清潭,看起来格外有安全感,“你是不是都忘记在百谷镇时,我惹你生气,你是怎么冲我发火闹脾气的了?”
那一次,因为黑虎故意招惹她,把给她的饮料换成了酒,结果被左殿发现了,少年登时拎着酒瓶砸到黑虎脸上。
薄暖阳两天没理他,怪他做事太冲动,然后左殿每天跑去她们家门口守她,好不容易在她出门时守到了。
然后,少年把她拖去外婆家,各种哄,最后就差给她跪下了,见她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少年急了,暑假已经快结束,两人相处时间有限,分别在即,他不愿浪费掉每一分每一秒。
他用劲把她拽进怀里抱着,威胁她再不理人就要亲她,亲到理他为止。
最后,薄暖阳怒气冲冲地踢了他几脚,又趴他胳膊上咬了一口,然后让他承诺再也不会随便打人才作罢。
想起往事,薄暖阳空洞的心仿佛一点点被填满。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被我妈妈摔死的。”
左殿手掌扣住她的脑袋,把她拥进怀里。
“别怕,大左在这里呢。”他声线清润,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心疼。
男人怀抱带着冬日水汽,耳下的心跳声,平稳又清晰。
薄暖阳揪住他湿润的衣角,声音有些疲倦:“我不喜欢弹钢琴的,我妈妈有时候就抱着呼呼坐旁边,我弹得好,她就会温柔地摸它,弹得不好......她就会掐它。”
小猫咪的健康与否,取决于她的钢琴弹得好不好。
那些年,她们家的钢琴房内,总是琴声,伴随着猫咪的尖叫声。
后来,她已经到了听见猫咪叫就会颤抖的程度。
那一年宿水的一场钢琴比赛,她失误了,没能拿到冠军,让原本寄予厚望的俞琴大发雷霆。
也因为这让她在众多亲友面前丢了面子,回到家,看到趴在钢琴琴盖上睡觉的呼呼时,拎起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听到这,左殿心脏狠狠一痛,他仿佛穿梭时空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姑娘,怯生生地坐在钢琴前面,每天都在瑟瑟发抖地觑着旁边人的脸色。
钢琴声,原本是那么清脆美妙的声音。
而她指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幼小的手指按在黑白键上时,却满含了忐忑。
犹如在刀尖上行走。
左殿松开她,然后把小猫咪抱起来塞她怀里:“走。”
“干嘛?”
左殿推着她去了钢琴室。
他让薄暖阳坐在身边的椅子上,他挨着坐下来,然后偏头看她:“老实坐着,我弹给你听。”
小猫正安静地趴在她怀里,那么乖。
薄暖阳弯了弯唇:“好。”
夜色宁静,窗外是凄风冷雨声。
室内开着温暖的灯,还有钢琴叮咚如泉水的声音。
左殿弹的是李斯特的“夜之和谐”。
薄暖阳曾经也被逼着练过这首曲子。
她那时候觉得好无聊,好枯燥,她的手指好痛,她想逃离。
她从未发现,原来这首曲子,这么美妙。
像傍晚时,天边铺着大片蔷薇色的晚霞,远处的钟塔一声声敲响。
时间静谧而厚重。
又带着点哀思。
薄暖阳红了眼睛,手温柔地搭在小猫咪的身体上,感受着它的温热与身上脉搏的跳动。
他是在安慰她,在陪着她,一起祭奠呼呼。
-
一夜风雨过去,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宋姨紧张的把铁门打开,季洛丹穿着昂贵的皮草,踩着高跟,优雅地走进来:“小二在家吧?”
“在的。”宋姨说。
季洛丹手里拎着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唇角勾起点倨傲的笑:“我带单荷来见他。”
宋姨稍微低了点头,让出路,没敢说话。
左右正在客厅里逗着小猫咪玩,她抬头一看,立刻退了两步。
季洛丹不爽地看着她:“我是鬼吗?”
左右一向怕她,低着头也没敢说话。
“小荷,过来坐。”季洛丹把包甩沙发上,脱掉皮草递到宋姨手里,“把小二喊下来。”
“喊什么?”左殿懒散地站在楼梯上,讥讽道,“这么大动静,我以为鬼子进村了呢。”
季洛丹拍了下桌子,做着精美指甲的手都疼了,她拿起来吹了吹,嗔怪道:“有这么跟你妈妈说话的吗?”
左殿吊儿郎当地走下来,坐在沙发上,随手拨了个电话出去,叫李浩过来接他。
“你多久没回家了?”季洛丹有点不满。
左殿挑了下眉:“哟,我还以为你跟老头子在外面都玩疯了呢,还知道我回没回家?”
“你乱说什么呢?”季洛丹脸都黑了。
左殿笑:“你以为你在外面玩我不知道啊?”
“......你看到了?”季洛丹声音低了两分。
左殿哼了声,他视线移到单荷的身上,面无表情地问:“你跟着闹什么?”
单荷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很久没见过左殿哥哥了,就跟阿姨一起来了。”
“她怎么不能来了?”季洛丹靠在沙发上,抬起手掌,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美甲,“如果小荷能嫁进来,岂不是喜上加喜?”
单荷是单桃的妹妹,两兄弟娶两姐妹,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左殿语气温和却带着威胁:“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只要别管我,你自己随便怎么玩。”
季洛丹:“你这臭小子,还敢威胁你妈?”
“还有事没?”左殿有点不耐烦。
季洛丹:“听说你养了个女人在这里,时间可长了点啊。”
“我的事,不用你管。”左殿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季洛丹怒了:“我是你妈,帮你挑老婆是我的责任。”
她声音有点尖锐,小猫咪似乎被吓到,喵呜一声跳到沙发上,季洛丹尖叫一声,一巴掌打开它:“滚开,死猫!”
左右吓地站在一旁,紧紧抓住沙发扶手。
左殿面色沉下去,他微微侧身,把小猫抱过来检查了下,见它无碍,双眸浮出戾色。
他扯起一抹讥讽的笑:“你天天在外面玩,就不怕老头子发现?”
“我玩怎么了,”季洛丹有些心虚,却也不愿失了面子,“你像你哥学学,赶紧娶老婆。”
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左殿呵了声,模样有点拽:“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娶老婆,你们都能玩,我不能玩?”
李浩正拿着钥匙进门,闻言顿住,他站在门口,用力咳了下。
几个人视线都移到他身上。
李浩神色莫辩,下巴点了点。
像是察觉到什么,左殿迅速往后看,向来起得很晚的薄暖阳正站在二楼,看表情不知道该下楼还是该回去。
那刚才他说的那句气话,是不是被她听到了?
想到这,左殿心慌地站起来,太过着急,膝盖撞到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没管膝上的疼痛,咽了咽喉咙,干巴巴挤出一句:“站那里装鬼?”
薄暖阳垂下眼睛,然后弯了弯唇,解释道:“我出去拿个快递。”
昨天就该拿了,结果忘记了,一大早的突然想起来。
见楼下的季洛丹和单荷都看着她,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李浩讪讪地笑,忙着打圆场:“那快去吧,等下回来吃饭。”
“好。”薄暖阳点点头,小跑了出去。
见她出门,左殿眼里闪过懊恼,随后是滔天的怒火,他面色如常,只是声音越来越抖:“李浩,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让夫人进门。”
“......好。”李浩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交待。
“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季洛丹狠狠站起来,“玩可以,别玩太久!!”
左殿跟着站起来,一字一顿:“我非她不娶!”
“我不同意!”季洛丹气的快要站不稳。
单荷连忙扶着她:“阿姨,您别生气。”
“人呢!把她们送出去!”左殿狠踢了桌子一下。
外面的人连忙进来:“夫人,您请吧。”
“行,行,你有出息了!”季洛丹气的发抖,看见旁边的保镖忠心耿耿的样子,又是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