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内阁出政令,对所有波斯商船的关税提升一倍。广州市舶司从这部分关税中拨付钱粮,用于白奴活命的粮米。等于这六百多人的吃食都由波斯提供了,还能有很大盈余。关税忽然提高一倍,波斯商人多有怨言。怨言归怨言,不得不买。哪怕关税提高了十倍,他们将丝绸瓷器带回去仍是笔巨大的利润。为什么单单对波斯商船提高关税,什么原因他们想不到吗?必定是有波斯商人不守规矩了。警告了一次,如有再犯,便没什么关税的说法了,根本就不卖给你们大宋物产,以后大宋远洋船队都不去波斯。起初,波斯商人询问市舶司缘由。市舶司说是朝廷的决定,原因不知晓。怎么可能没有原因?波斯商人聚在一起商量。他们和大宋做生意一直遵守当地规矩,从未犯过什么事。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在他们眼中,白奴就是商品。做贸易,买卖商品,一手钱一手货,天经地义,不是什么过错。
波斯商人渐渐发现,市舶司严查波斯运来的商品,并对每个人进行登记,甚至不允许波斯船员到港口的酒店和客栈吃饭住宿。此举导致波斯商船离港后,不得不节约淡水,去东南小国的港口补充。那些精明的商人终于发现了原因。大宋不允许人口贩卖,波斯商人公然违反了大宋律法。有律法在,运来的白奴卖不出去,波斯商人已不向大宋运输白奴了。商人代表求见岳震,说明了情况,表达歉意,承诺绝不会在大宋做奴隶贸易。岳震这才允许每艘船出两人到港口购买淡水食物,仍不许全部下船进港口休息。波斯商人再想请求宽待,岳震不见他们。船队在海上漂泊多日,船员心理产生很大压力。到了目的地,都想到岸上好好休息放松,到城中走走瞧瞧,买些当地的特产带回去。这下好了,港口都不让随便进,更别提进城了。波斯船队装载了货品离港,继续长时间的海上漂泊,船员对此格外抵触。一些船长没办法,为了避免在茫茫大海上发生意外,离开广州后,顺路到东南小国的港口休整几日,以供船员到城中消遣。
起初还行,各小国没说什么。时间长了,当地港口便不乐意了。许多船舶到来,占据了港口停泊位,影响了正常的海运。关键是,这些波斯商船不买东西,不卖东西,连淡水和食物都极少购买。什么都不买,跑这玩来了?东南小国忍无可忍,驱赶波斯商船。且明确表示,不来做贸易,不准入港。波斯商船本没打算与别国做生意。东南小国有什么物产?如何与大宋相提并论?没办法,波斯商队硬着头皮启航,给船员增加薪水,多增加放松活动。仍是有不少船员在海上出现了心理疾病,回国后不能继续出海,在海上自杀的也不少。每名远洋船员都很重要,这样的损失,令阿尤布王朝十分难受。当成一件大事,萨夫丁准备派遣使臣与大宋交涉。
赵盏还在想怎么处置那六百多白奴。给大宋户籍?六百多人算什么?掀不起风浪。在这方面,赵盏从不仁慈,不能开这口子。入大宋户籍,想都别想。包船送他们回欧洲去?凭什么?欧洲那边都是强盗。大宋派船去了,说不定给我抢了。用船队顺路送他们回波斯去?那要少装一大船的物产,少赚几十万两银子。为了这六百多与大宋没什么关系的白奴,凭什么要少赚几十万两银子?让波斯商人运回去?波斯商人要是答应了,就取消增加的关税。他们会八成答应,就怕半路给扔海里去。要是那样,有点过分狠毒了。思来想去,想到了办法。大宋通知东南小国:波斯商队滞留在广州六百多白奴,全是年轻男女。如果你们要,就派船接走。东南小国人口少,六百多青壮男女是不小的劳力。再说,白给干什么不要?东南小国立刻派船来接。将六百七十一名白奴都运了回去。运回去分配给权贵,发现特别好用。本国贵族喜欢,其他国家也愿意高价购买。
东南小国主动与波斯商人联系,说他们想购买白奴,买很多白奴。波斯的物产在宋朝不太受欢迎,来时常常空船。这回好了,宋朝不买白奴,东南小国想买。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因白奴受欢迎,价格比在波斯又提高了数十倍,成为大利润商品。自此,波斯商人运送白奴到东南小国贩卖。得了钱财,到宋朝购买丝绸瓷器回波斯售卖。两边赚钱,获得了高额利润。在这样的贸易过程中,波斯商人赚钱,宋朝赚钱。东南各个小国一直存在逆差。白奴成了炫富手段,类似大唐时的昆仑奴和新罗婢。身边带着个白人随从,家里有个白人小妾,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白奴价格水涨船高,需求量猛增。波斯商人为了多运输白奴,将白奴塞进船舱,就像是码商品一样。这个过程中,多有白奴死亡。短时间内,东南小国的白奴数量从六百多人增长到了数万人。
大宋内阁。枢密使留正正在处理国事,赵盏走到他桌边,问:“朱河与钟日的舰队有什么消息?”留正抬头见是他,要起身,赵盏按住他肩膀。“随口问问,不用起来。”留正知道赵盏所指。他从桌上的文书中找出一个,赵盏接过翻看。看过了,他道:“我记得去年的数字是三百多,今年上半年一百多。怎么不见少?”留正道:“臣专门叮嘱过他俩,要明确核查身份,不能杀错了。想是从前东南各国没有搜捕完全,每年都有新捕获。”赵盏道:“他们每交出一个扶桑人,大宋都给十两银子,难道还想跟我耍小聪明?”留正道:“今年夏天的任务完成了,等到秋后再去。官家是不是要召见他俩回来询问?”赵盏道:“那倒不必。让礼部告诉东南小国,以后每提供一个扶桑人,价格降为五两。”留正愣了下,转而微笑道:“臣明白了。”
赵盏设定的政策就是一个不留。女真人占据那个小岛,肯定不能容忍有扶桑人存在。大宋要清理了海外的扶桑人。两支舰队每年走两次东南各国,接收扶桑人。接收后,全部在海上处死。东南各国是在耍小聪明。多年与扶桑的贸易,有很多扶桑人居住在当地,几个国家怎么可能一年就抓二三百人?每年交些人,是因为宗主国下了命令,不敢违抗。宗主国出钱购买,每人十两银子。几千两银子的进项不多,聊胜于无,还能侵占了扶桑人的田产。起初觉得很划算,后来就不知足了。不管大宋为何要对扶桑人斩尽杀绝,大宋自有大宋的道理。既然大宋要清理掉扶桑人,还出钱补偿,是不是价格会越来越高?反正大宋富得流油,不差那么点银子。每年都要交些扶桑人,也让大宋知道,扶桑人并没减少。大宋不提价格,就这么耗着。
赵盏看得出他们的小伎俩。让我大宋提价?我偏不。偏要反着来。非但不提价,却要降价,大幅降价,降了一半。本来十两银子一个人,现在五两银子。大宋降价,东南各国就慌了。这种事持续了好几年,是不是大宋要停止行动了?一旦大宋停止行动,他们就难办了。以前搜捕扶桑人只需一个理由:奉了宗主国的命令。以后大宋不要扶桑人,他们还以什么理由捉人?捉了人,谁付钱?哪国没有几万扶桑人居住?之前能换几十万两银子,现在减半,成了什么事?说不定以后价格会更低,甚至不再要了。凭空损失这么多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宋的公告到达没几天,东南各国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扫运动。秋后大宋舰队到达后,随便一个小国都有两三万扶桑人被关押在港口,等待接收。
这么多人,舰队不好处理。当地负责人表示,国内肯定有扶桑人漏网,大宋下次来时,还有人能够交付。舰队不好处理,那么我们就替宗主国分忧。您派人检查,别杀错了。都确定没问题,我们替您杀。舰队派人核查,几乎个个喊冤。冤枉不冤枉无所谓,只要是扶桑人就没什么好说。哪怕不能确定是扶桑人,只要不是汉人也无所谓。核查之后,当地派出刽子手在港口集中斩首,尸体直接扔进海里喂鱼。舰队如约支付了银两。当地政权反复表示,这次实在匆忙,明年舰队再来,还能搜捕很多。这一次,杀掉了四万多扶桑人。舰队刚走,各国继续清扫,严格审查户籍,区分出外来人口,再区分出扶桑人。发现后都控制起来,限制饮食,吃不饱饿不死。一人五两银子,不多,也是钱。死了就不值钱了。虽然早晚要死,也得大宋付钱之后才能死。
赵盏每年都要过问一次。尽管他知道没多少扶桑人剩下,构不成任何威胁。民族仇恨是主要原因,大概还是一种洁癖。扶桑灭国,扶桑人正快速减少。赵盏每年仅过问一次,早晚会彻底淡出赵盏的视线。蒙古的事,赵盏是常常过问。乌兰察布屠杀后,两国断绝了贸易,也几乎断绝了交往。赵盏知道是怎么回事,铁木真知道瞒不住赵盏,什么借口都没用。蒙古骑兵在边境严密巡逻,防止宋军忽然攻打。宋军也在边境严密巡逻,防备蒙古骑兵突袭。两国关系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就差兵戎相见了。赵盏在等待,铁木真也在等待。赵盏等待军器所的捷报,铁木真等待战马牛羊数量恢复。铁木真要去西征,赵盏要去打蒙古,不能让蒙古人跑了。就看谁先实现目标。赵盏不催促军器所,但从杭州回来后,朝廷相隔两月拨款一次,每次最少一百万两银子。军器所的预算多到用不完。赵盏不明说,军器所还不明白吗?军器所上下感受到了压力,开始加班加点研发试验。很多预算都用在了加班补助上。机关枪的毛病越来越少,解决问题的效率大幅提升。有些军器所下属工坊得到了命令,优质材料也陆续运抵。
除了防备宋朝之外,蒙古内部也出现了不稳定因素。从乌兰察布抢夺的各种物产极多,丝绸瓷器不用说,烈酒就有上万坛。烈酒是很多,没有补充,总有耗尽的那天。铁木真限定烈酒供应,仍是不足以长期支撑。乌兰察布没了贸易,整个蒙古无处买酒。酿酒是技术活,需要大量粮食。不说高水平的酿酒师难寻,蒙古也无力承担粮食。酒鬼没酒喝,待酒瘾犯了,坐卧不宁,浑身不自在,不搞点事就难受。蒙古人喝多了撒酒疯干仗,酒瘾犯了更加暴躁,干仗也更狠,偶有死伤。酒瘾严重的浑身颤抖,多出现幻觉。这种情况,还想放羊生产?因前几年玉米烈酒供应充足,绝大多数蒙古人,不分男女老少,或轻或重都有酒瘾。强制戒酒,没等戒除,下面的人怕是要反了。此时找宋朝买酒,宋朝必定不会答应。
好在烈酒的利润很高,有走私商人穿梭于宋蒙之间。东北路与蒙古接壤,边境线太长,有商人能躲过骑兵巡逻,带领马队进入蒙古。最厉害的一名商人叫做乔赊,他控制了整个烈酒走私贸易。这些走私的烈酒价格奇高,比在乌兰察布的价格都高。很正常,人家是用命走私过来的,价格高点天经地义。烈酒走私有限,不够喝,刚刚能保证了蒙古人的需求。蒙古支付金银珠宝,金银珠宝不够,就折抵羊毛毡和牛羊皮。这样的走私贸易比乌兰察布还要吃亏。乌兰察布劫掠后是挺爽,事后的危害极大,影响长远。为了压下蒙古人的不满情绪,铁木真不能禁止走私,硬着头皮装作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