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玥从石头上跳下来，听到这话也是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昭华心中亦是惊骇，苏绮虽然做事乖张，但好歹是魔主，魔神殿外，道道关卡，千万魔军相护，要想进入魔域已是困难重重，更别说闯进魔神殿。
那到底是谁能取他性命？
昭华开口问他，声音有些沙哑。“是谁干的？”
苏难摇头，他离开魔界已有相当一些时日，已不太了解魔界现在的情况。
可昭华看他略微闪躲的眼神，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苏难后退半步，单膝跪下，他语气中压抑着痛苦，却在强装镇定。
“今日，拜别师尊。”
“我得留下，此后也不再回去了。”
昭华左手掩盖在空荡的长袖下，逐渐握成拳。
苏绮一死，魔界必然动荡。
就算他再不喜欢那里，可先魔主只有两个孩子，他便成了唯一可以支撑魔界的人，他必须回去，也只能回去。
无论他多想逃离，他都没有选择了。
苏绮的死，成了一枚锋利的钉子，将他钉死在那里。
昭华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虽然其中有欺骗有隐瞒，但自从朝阳殿拜师以来，她们也作为师徒经历了这许多，她亦不愿意看着他步步深陷泥潭。
重获魔心，必被魔气所蛊惑。
再见之时，便是仇敌。
可无论是神、是仙、还是魔，都有自己的职责，就像此时的苏难，终究逃离不了他的身份。
他必然要为了魔界舍生忘死。
至于本心如何，只能深藏心底。
昭华抬头望向远方波浪渐起的黄泉，星子沉溺其中，在上面航行的渡舟好像永远也找不到方向，只能随波逐流，却不知会在何处靠岸。
她语调平静，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不再回来了吗？”
苏难闷声回应，语气似乎波澜不惊，可仔细看便不难发现，他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不回了。”
“弟子自问其心不诚，承蒙师尊不弃，纯纯教诲，无以回报，此等恩情，来日若有机会，愿以命相抵。”
他把话一口气说完，又深吸一口气，绝然道。“朱雀弟子苏珂学艺不精，失手大意，不慎死于冥界地狱。”
“今日一别，再无苏珂。”
他日再见，再不能对坐而谈。
只有魔界之主，只能刀剑相见。
这都是他能想出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才保全了昭华，她不能收个魔族弟子，更不能被人耻笑。
他召出挽花剑，双手奉上。“弟子自知配不上此等神物，还请师尊收回，为它另寻良主。”
昭华神情哀恸，闭上双眼，不看他，也不看冥府幽暗无光的惨淡景象。
她知道因着他魔族的身份，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自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黄泉一别，再见时两人都必将为了责任而战。
哪里还有什么师徒情谊？
昭华缓缓吐出胸口的浊气，点点头，把他手中的剑又推了回去。“既然我把他交给了你，你就是他唯一的主人，留着吧。”
“看来你已找到自己的道，虽然与吾道不同，但要怎么做，不由我决定，仍由你自己决定，要去便去吧。”
苏难闻言微愣，双手攥的越来越紧，将剑妥帖收好，艰难道。“是……多谢师尊。”
这把挽花剑，他依旧会好好珍藏，可此后只能遥寄思念，再不能使用。
苏难把头埋的更低，对昭华一拜。“苏珂拜别师尊，愿师尊珍重。”
昭华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苏难红着眼睛站起来，注视了那道身影许久，看得出他脸上有不舍，但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逢玥没有过去，一直躺在巨石之上，他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心情不知不觉也低沉起来。
见苏难走了出来，他直起身子，从腰间摸了个小玩意儿，扔给他，依旧是用的他们平时斗嘴的语气，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喂，别死在魔界了。”
那人能杀死苏绮，必然不好对付。
逢玥给他的是已经炼制好的影蛊，上可用来召唤暗影、布置陷阱，下可用来寻人追踪。
而苏难曾经在破风楼跟了铭天这么久，他一定会用。
苏难反应很快，没回头便已经接下了影蛊，他看着手中的宽不宽，扁不扁的黑球，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事，嘴上仍是不饶他的。
“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吧，要死我也不会死在你前面。”
逢玥看着他离开，黄泉岸边巨大的石块 拼搭成了黝黑的洞穴，从中隐约可以看见昭华的影子，她站了很久都没动一下。
逢玥跳下巨石，抱着手站在转角的地方，他们两人正好看不见彼此，他以这种无声的方式，默默陪伴着她。
昭华是神，她没有太多的情绪，有些事能让她脑子空白成一片，已实属难得。
她脑袋里什么都没想，放任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静默的待一会儿。
直到神识海中传来异动，她收拾好心神，转头走出去，居然看见青龙正朝他们走来。
青龙司文，若非有公务，一般不会在六界见到他，他要去也是带着各种小童，持着各类书卷，只身来到冥界似是从未有过。
青龙身着白衣，青色披帛，到她身边俯身一拜。“朱雀殿下安好。”
“天界突生变故，天君派我前来传话。”
昭华即刻便要踏上返程，不知是何事这么着急，但她隐隐觉得许是与魔界之事有关。
然而就算她心中已有准备，仍然被青龙接下来说的话震到头晕目眩，手脚发麻。
“白虎神官御泽叛逃，窃走了火府中供奉的朱雀法印，他前往魔界，杀死了魔界之主苏绮，自立为魔主。”
“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为了魔神复生，眼下魔神即将重生，天君命我来寻殿下，共商对策。”
御泽进入火府，是为了朱雀法印？
可他为何会帮着魔族，莫非他已成魔？
但她们相识数百年，他定然是神，唯一的变数只有万年大劫。
昭华脑海中突然响起她下凡应劫之前，她和御泽的对话。
“你下凡应劫，结果如何？”
“玄武说明日你便要去了，既然如此，我便不说出来吓唬你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御泽，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