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按照谢素素的安排,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谢素素才特意去向萧母请示。
“母亲,素素想去城外的普济寺给腹中请个平安符,还望您准许。”
秋霜姑姑丝毫不掩饰嫌弃的淡淡瞥了谢素素一眼。
“二夫人如今身子不便,还是别舟车劳顿了吧。想求个平安,在将军府的佛堂就能求。雪天路滑,为了二夫人的安危,奴婢还是劝您,别折腾自个身子为好。”
秋霜姑姑话里夹枪带棒,明显语气不善,还刻意在二夫人上着重咬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看不上。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得到萧母的阻止。
这就是如今谢素素在萧府的地位。
没有人会同情一个不择手段害了别人孩子的人。
谢素素笑得完美的面容有一丝的僵硬,她默默忍下秋霜姑姑的冷嘲热讽,乖巧的笑道:“实不相瞒,素素有此打算并非心血来潮。昨夜我于梦中警醒,梦到了一些奇怪的物事,恐是胎梦,怕是有什么寓意,所以才想去庙里询问一番以求安心。”
萧母如今身体不好,比从前白芊芊在家的时候惫懒许多,但问询了许多大夫,都说不出个名堂来,萧母也只当是自己年岁大了的缘故,于是渐渐就将手头上的一些家事都慢慢交给了谢素素,是以谢素素如今掌管着将军府几乎所有的家事大权。
听到谢素素的话,萧母强打起精神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谢素素迟疑着,不敢开口,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萧母蹙起了眉头:“问你话呢,支支吾吾的作甚,一个梦而已!”
她实在是有些瞧不上谢素素如今的做派。
她似乎总想模仿前人,从前性格张扬活泼,萧母提不上喜不喜欢,但从前起码不那么藏着掖着,不虚伪,看着总归是顺心些。
不像如今,看着谢素素越是模仿别人,萧母便越是心气不顺。
谢素素难道以为芊芊被人所喜,只是因为文静?
她这般自负甚高的人,只怕是今生都看不清!
谢素素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素素昨夜梦到了一只白鹤……”
“梦见了白鹤……那是好事啊!身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老夫人,您的嫡长孙以后只怕会有大出息呢!而且白鹤还寓意长寿,老夫人的好日子可都还在后头呢!”
秋霜姑姑对着萧母说道。
萧母听了,脸上逐渐扬起了一抹喜色,但是一看到谢素素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就猜测这胎梦可能还有别的什么。
“还梦到什么了?”
谢素素攥紧了手中的苏绣帕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梦到了白鹤,但是白鹤是往西边飞的……”
古代以东为祥瑞,以东为尊。
西边自然寓意相反。
驾鹤西去……
这可不就是晦气的兆头吗!
秋霜姑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丝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二夫人,慎言!”
谢素素连忙跪倒,忙不迭的解释道:“母亲恕罪!素素就是因为……因为这胎梦怪异,所以才于心不安……才想去普济寺解梦祈福……”
萧母方才听了谢素素的话差点没气得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谢素素急急忙忙道:“都是素素的不是,是素素口不择言了!母亲我……”
萧母闭着眼,不想再听她多言,她疲倦得紧,才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加上方才这么一刺激下,浑身都脱力了。
她无奈的摆摆手,意思随她自己看着办吧。
秋霜姑姑带着埋怨瞪了谢素素一眼,谢素素十分内疚的垂下眼眸,行了礼后退出了萧母的屋子。
只是她方才满是内疚的怯怯表情,在一转身后就立刻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谢素素仪态端庄的走出了院子。
漫天雪景,洁白一片。
谢素素驻足檐下。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雪花一落到了她的掌心,就被掌心的温度给迅速融化,只留下一趟几乎寻不见的水渍。
一如她曾经洁白无瑕的一颗心。
枝头花仙入浊世,凡尘不染,染红尘。
雪最是虚伪。
看似纯洁,却最能藏污纳垢。
大雪过后,仿佛一地的罪恶和黑暗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谢素素出神地看着雪景,某一瞬间,她似乎瞧见了幼年时,她调皮的和少年老成冷着一张脸的萧焱一起在雪中玩耍的场景。
只是当时的萧焱对她并未动心,他被萧封大将军日日拘在军营内训练,她从未见他如同少年郎一般笑过。
她开始仔细回忆起和萧焱的点点滴滴,从他们的相识相知道相爱,再到如今的相顾无言。
萧焱是何时对她不一样的呢?
谢素素回忆起那个如同今日一般下着大雪的冬季。
萧焱光着膀子在院子里蹲着马步,头顶顶着一口装满了水的水缸,萧封就站在屋檐下,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谢素素当时都看傻了眼,怯生生的躲在谢父身后,害怕道:“爹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冷的天站在院子里啊?”
谢父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坚强的萧焱,低声解释道:“萧大将军这是在训练萧少爷呢。”
谢素素看着萧焱冻得发紫的脸和身体,再一次被吓得哭出了声。
“可是他看起来好冷啊……爹爹,你去求求萧将军放他进来吧,好吗?”
院子距离屋檐处虽然有些距离,但是耳力自小就好的萧焱还是听到了。
彼时他已经被大雪冻得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可还是不敢动分毫,因为他知道他如果没站稳,水缸里的水一定会在大冬天给他一个残酷的惩罚。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谢素素,只是眼里却根本不是感激,而是冷冰冰的警告。
警告她别多管闲事。
因为他的父亲根本不会心疼他。
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是否是父亲亲生的孩子。
这世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母亲为他开口求过情。
但求过情之后,往往得来的,是两倍三倍甚至四倍的训练量。
萧封说,他不需要一个被溺爱的废物儿子。
他生来就是神武军营的继承人。
他不可以软弱,他更不可以示弱。
一个将军,是一整支军队的定海神针。
萧封是如此一步步过来的,萧焱也只能一步步跌跌撞撞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