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严肃着一张脸,表情冷硬地上下打量着白芊芊。
模样看着是清秀,但眼神一看就是会勾人的女人!
一个男人不要的弃妇,也能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墨景行,煞有介事地将他寻过去,求他收下这个女弟子?
她到底和墨家小儿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她不守妇道,勾引了墨家小儿?
程老误以为白芊芊是个水性杨花诡计多端的女子,便从一开始看白芊芊就充满了敌意。更是十分地不理解墨景行怎会对如此品行不端的女子多有照拂,居然还舍下面子亲自求他!
他回想起刚才在墨王府的时候。
“程老,景行有一事相求。”
程老稀奇道:“这倒是新鲜事儿,你居然会开口求老夫办事!说来听听吧,何事?”
墨景行思忖了片刻该如何开口,片刻后开口道:“景行想请程老收下个女弟子。”
一听到“女弟子”这三个字,程老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他略带惊讶地开口:“开窍了?终于有人儿了?”
福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墨景行凉凉地飞过去一个眼刀,他就装作看风景,轻咳一声看向别处。
墨景行面有薄红,继续开口道:“不是程老你想的那样,只是此女子之前于我有恩,我仅是想投桃报李罢了。”
福宝看着看着风景又看笑了。
程老满脸狐疑之色,一边看着努力憋笑的福宝,一边看着想开口骂人的墨景行,摸了摸胡须问道:“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帮她?她与你,果真没关系?”
墨景行回道:“果真没关系。”
程老点点头:“哦……”
“但,不代表以后没关系。”墨景行语出惊人。
空中仿佛一声锣响打破了寂静。
程老和福宝二人全都愣在原地,拿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云淡风轻的墨景行。
二人艰难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震惊。
“墨家小儿(爷)真开窍了?????”
二人明明都没开口,却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这一句完全不符合墨景行不食人间烟火的发言,给程老和福宝都带来了一个不小的冲击。
墨景行简直是不出言则以,一出言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冲击一直延续到程老亲自见到了白芊芊本人。
他在从墨王府回来的路上,就跟随行的弟子打听这个白芊芊,当听到白芊芊就是那个和萧焱和离闹得满城风雨的白芊芊之时,程老不淡定了!
他已至耄耋之年,虽然对墨景行从没说过好话,但内心早把墨景行当成自己的亲孙子!
白芊芊一个嫁过人生过子的残花败柳,如何配得上他光风霁月的墨景行啊!即便墨景行如今腿疾未好,在外人看来是身有残疾,但他日日医治墨景行的伤腿如何不清楚?景行这腿就快治好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景行!
不行不行!他拼命摇头。要是让景行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程老第一个就不答应!
程老越想就越气,越气就脸色越差。
他倒要看看,这白芊芊到底是圆是扁!到底是多天姿国色,居然能入得了墨景行的眼!
如今人见是见到了,虽然和程老想象的不守妇道的女子形象相去甚远,但先入为主的程老,已经在内心瞧不上白芊芊。
但墨景行又是头一回有求于他……
程老纠结得一脸菜色,连带着对白芊芊都没半分好口气。
“你就是白芊芊?”
白芊芊恭敬道:“正是。”
程老吹胡子瞪眼:“你想来我程氏医馆学医?为何?”
白芊芊不敢上来就和程老说自己的目标。
未曾达成之事,若是早早宣扬出来,只会让听的人觉得她是个异想天开之人。
所以白芊芊斟酌着回道:“小女子想学医,是因为对医术十分感兴趣,并且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助有需要的人。”
程老心里不屑。
这哪是想学医,这怕只是想当京城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罢了!
她学医?
她学医了又能如何!
她能像他的那些弟子们一般医者仁心,做到看到病患凄惨可怖的伤处面不改色,甚至能给病人端屎接尿的地步吗?
还说想帮助别人,这别是什么她吸引墨家小儿的手段吧?
若真是这样,墨家小儿觉得她特别也实属正常……
谁能想到一个贵女会不辞辛苦来学着最苦最累的活啊!
程老内心完全想偏了,越看越觉得白芊芊是个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人,为了勾引墨景行,她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招术来!真是活久见了!
白芊芊根本不知道程老此刻内心多么诡异的想法,她只诚恳地看着程老,观察着程老不太好看的神情,暗暗叹了口气,内心已经做好了被程老拒绝的准备。
可出乎她的预料的是,程老居然同意接收她为女弟子!
虽然程老表情满脸都写着拒绝,语气也十分冷硬,但说出的话却是:“既如此,那你便跟着药婆吧。”
药婆是程氏医馆仅次于程老的大前辈,姓刘,名慧安。医馆里所有弟子都对药婆十分尊敬。
药婆从医已经三十年,今年刚过完六十大寿,但仍旧在程氏医馆内,帮着教学新学员医术。
她是程氏医馆的妇科圣手,程氏医馆的女弟子全都跟在她的底下学习医术。程氏医馆的女学员也不多,加上白芊芊也仅有十人,然而程氏医馆的男学员,却是女学员的五倍之多,足有五十余人。
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而且男学员可以在医堂内听师父授课,女学员却要顾及男女大防,只能在医堂外排成两列,隔着几扇窗户,远远地听课,坐在最后头的,甚至都听不见医堂内授课师父的声音。
男学员定期有医术考核,所有考核均过关才能成为正式的程氏医馆的医师。
女学员却是没有资格参与考核的。
程氏医馆的所有女学员,学成的最终归宿是在医馆打杂抓药,混得最好的地步,也只可能像药婆一样,给一些女病人看病抓药。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男尊女卑,这是时代的悲哀,亦是白芊芊最大的挑战。
白芊芊听完了程老的话,仍旧感到惊喜,她对着程老道了谢,又和始终板着一张凌厉的脸的药婆行了个礼打招呼。
然而药婆看白芊芊的脸色,简直比程老还要不屑一顾。
她看都不看白芊芊一眼,连一句话都不曾和白芊芊搭腔,扭头便走了。
一个一直跟在药婆身边看着很是安静的一个女弟子,在跟着药婆离开之前,短暂停留下来,悄悄提醒白芊芊:“明日辰时和巳时,药婆会在医堂授课,未时和申时是药婆的会诊时间不授课,这个时间段所有女学员都会去药房熟悉药材,你仔细记得时辰就行,药婆不喜学员迟到的!”
白芊芊对着这个女弟子感激一笑:“多谢你!不知你怎么称呼?”
女弟子不在意地笑笑:“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叫我素芳就行!”
“谢谢你,素芳。”白芊芊由衷感激。
素芳看着白芊芊这般亲和,对她倒是有些好感,便多提醒了一句,“我们听课的地方,不在屋内。如今天冷,看你的身板如此单薄,明日记得带件厚实的衣裳!”
“好。”
有时候,人的一个小小的善意之举,就是能够温暖被帮助的人许久许久,叫寒冷的天,都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