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芊芊继续带着玉兰在金珍楼采买东西,墨景行见闹剧结束,也不作停留,转身就想让福宝推他回雅间。
可是轮椅不知在此时出了什么故障,急得福宝满头大汗。
“世子,这……这轮子好像卡住了……”
福宝使尽全身力气,轮椅也未向前移动分毫。
墨景行虽不发一言,手却死死地攥紧了轮椅的手柄,指尖都泛起了白。
他曾经也是纵马肆意奔腾的少年郎,如今却被人设计双腿尽废,就算他平日里云淡风轻,似乎看淡一切,但唯有在日常的点滴里感受到的寸寸无力感,让他掩饰得极好的面具被撕扯得半点不剩。
没有人在大好的年华会甘心接受自己下半辈子都要与轮椅共度一生的悲惨命运。
“小的这就去请帮手!”福宝流着汗,有些不敢看墨景行的神情,急得脚下生风就去找人。
墨景行在原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叫住他,只好随他去了。
好巧不巧,白芊芊正好逛上了楼,她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一个不经意间,与她成对角线的雅间门口的墨景行对上了眼神。
白芊芊也不知怎么的,一个短短的对视会让她一下注意到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内里凉薄如千年寒潭却假作柔情似水的眼眸。
墨景行颔首回礼,优先移开了目光。
白芊芊的脑内的神经却仿佛触电了一般,她大脑一下回忆到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那种眼神,她简直不能太熟悉了。
前世的她不就是这样的吗,日日带着努力生活的面具,带着生活总会变好的虚假希望,实际内心早已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厌倦透顶,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自己的生命可以悄无声息地结束,可世间又有太多的亲人自私地不让她死去,他们以亲情作缚,以牵挂为绑,勒得她喘不过来。
原来生而为人,死也不是自由的。
那人的眼中,就有这样的东西。
墨景行虽然移开了目光,白芊芊却仿佛视线固定一般远远望着墨景行,她注意到了他坐的是轮椅,可他的轮椅此刻既不面对着栏杆,也不面对着房门,反而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停留在了走廊上。
所幸雅间没有什么人流来往,不曾拦住别人的去路,但那孤单的背景,总能唤醒白芊芊记忆最深处残留的隐痛。
她不自觉走向了墨景行的方向。
福宝正好在此时带了两个小厮过来了,三人略过了白芊芊,几步赶到了墨景行的面前,三人成圈,就想齐心协力扛起墨景行和轮椅。
墨景行的脸色几不可察地白了又白。
“抱歉,打扰几位……”白芊芊小声地开口。
玉兰跟在白芊芊身后,不明所以。
“请问夫人有何要事?”福宝停下动作,扭头问她。
墨景行抬起凉薄的眸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能让我,瞧瞧这个轮椅吗?”
福宝面露难色地看向墨景行,却见自家世子好像并无恼意,立刻识相地不说话了。
白芊芊的反应不像是在取笑他,也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残疾人,反而好似想要帮他的忙,墨景行从前绝不会让一个女子来帮他的忙,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无用到了极点,可是他向白芊芊投去探究的目光,白芊芊却坦坦荡荡,半点没有可怜他的意思。
他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白芊芊身子不便,却还是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了轮椅两侧的轮子,发现轮子中间的连接轴上有些锈迹,连接轴末端连接着轮子的地方更是生出了斑斑锈迹。
想来来逛金珍楼的人向来非富即贵,这人还身在雅间门口,地位可见一斑,用的轮椅虽其貌不扬,却显见做工精致,价格不菲。
所以轮椅不存在年久失修的可能,而且看着轮椅磨损的程度,这个男子……恐怕是最近才伤的腿,所以轮椅底下会生出锈迹,应当和前几日的连日大雨有关,古代没有给铁质器具上漆的习惯,沾了雨水后生锈也正常。
“烦请替我拿些油来,需得是液体的。”
福宝一愣,立刻转身进了雅间,却找寻半天只找到了一盒桂花头油。
“夫人看这个……行吗?”
“行的。”白芊芊蹲得久了,脚有些麻,但还是细心的给两侧的轮椅与连接轴的部位都给涂上了油,然后示意福宝试一试。
福宝心领神会,去推了推轮椅,果然推动了。
“真是多谢夫人了!”福宝高兴地说道。
“举手之劳。”说罢白芊芊便慢慢站起身来,将头油递给了旁边的小厮,“下雨天后轮子容易生锈,时常注意在轮子上擦些油润滑即可。”
墨景行神色莫名地看着白芊芊:“多谢萧夫人。”
“你认得我。”白芊芊并不惊讶,她如今臭名远扬,京中没识得她的人太多了。
墨景行唇角弯了弯,微微笑了笑,倒是对白芊芊的心怀坦荡有些刮目相看。
白芊芊不得不承认,墨景行笑起来很是好看,叫人看着都如沐春风。
“今日见笑了,改日有机会,必定登门道谢。”
端的是和煦有礼,风度翩翩。
白芊芊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回味了一番墨景行刚才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
“不必改日了,我今日就有一个忙想公子帮个忙,不知公子可否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