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提到那位神秘的引路人，江娅眼神复杂。
这份复杂并不是因为畏惧，不敢把对方的名字说出口。
而是不忍。
“他自称圣徒-0001，不过，他更喜欢我称呼他为‘老师’。”
江娅回忆与圣徒-0001相处的点点滴滴，犹豫了片刻说：“虽然他把我变成了死海的疯子，但我还是要说，他是一个充满了人格魅力的男人，某种层面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好人？”
李修无法想象，好人这个词会和死海组织沾边。
圣徒-0001号，一听就是死海的头目，疯子中的疯子才对。
作为一名出色的心理治疗师，江娅不仅超凡能力出色，心理学专业能力也很出色，她能通过微表情洞悉李修的内心所想。
她十分理解李修心中的怀疑，江娅解释说：“因为他拯救我真的是不带任何的私心。”
“他难道不是为了把你作为钉子，打入特事局内部？”
“不。”
江娅摇头说：“以老师的能力，想要屠杀一座城市的特事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没必要多此一举，通过转变我的方式来达成这个目的。”
“那他为什么要把你变成死海的疯子？”
“因为他要救我。”
李修敲了敲玻璃墙壁，“这是在救你？”
“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
江娅回忆当时的情况：“当时的我灵魂受到严重污染，生命进入到最后的倒计时，以我的情况，就算马上送到庆京总部，交给全国，不，全世界最强的治疗系能力者也回天乏术。”
“这就像是喝了百草枯的自杀者，除了慢慢等待生命的倒计时，什么也做不了。”
“老师想要救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的灵魂与神明链接在一起，靠着神明高维度的共鸣，超越一切的规则、极限，强行把我的灵魂升维，这才使我活了过来。”
李修不记得是第几次听到“灵魂升维”这句话了。
“所谓的‘灵魂升维’就是死海组织洗脑的过程？”
“用洗脑这个词不够精准，应该说是认知改变。李修，你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吗？”
李修摇摇头，他自幼在安元市长大，还从未下乡体验生活过。
江娅说：“我童年时期是在农村奶奶家长大的，乡村和城市比起来能很轻松的让内心平静下来，我很怀念在奶奶家的生活——除了那个室外的、由几片木板组成的简易卫生间。”
“我中学起离开乡村，再回老家时已经是十年后。当我再次去那个室外简易卫生间的时候，看着下面蠕动的蛆虫、偶尔窜出来的老鼠，我整个人差点吐了。”
“小时候，习以为常的事物，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无法接受。当然，无法接受的还不止这些，许多乡村的观念，比如女孩子要在家相夫教子，一定要生儿子等……我都无法接受。这就是认知改变。”
李修逐渐理解江娅的意思，他缓缓点头。
许多人在人生成长的过程中都经历过认知改变。
最简单的，现在回头去看十年前发在QQ空间的矫情文案，大部分人会尴尬的抠脚。
江娅继续说：“灵魂升维的认知改变要比我上面描述的强烈一万倍，几乎在与神明沉睡的灵魂产生共鸣的瞬间，属于你的一切认知就会被强行提升。注意，不是扭曲，是提升。”
因为认知改变，死海组织成员的一切疯狂行为就说得通了。
在过去，女人去上学是疯狂，男人质疑王权是疯狂。
学者认为世界的中心不是地球而是太阳，这是疯狂，是不敬，是要被烧死的罪孽。
所以，死海组织真的……
不对！
李修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差点被这个女人绕进去了。
是真正的疯癫，还是认知太过超前的不被认可，这件事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最终解释权应该归于历史，而不是疯子自身。
李修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死海的仪式并不是洗脑，是认知提升，那一墙之隔，站在李修面前，自称是“真正的江娅”的她是什么？
“我……”
江娅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是江娅自身的‘恶念’。”
“我代表了落后、封建、腐朽的老派思想，我来自江娅的童年，在灵魂升维的过程中，我发动了心灵能力，强行脱离主意识，躲了起来。”
“大部分的我通过灵魂升维，成为了一个标准的死海成员，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恶’，还保留着原本人类时期的腐朽认知模式。”
听完这个解释，李修沉默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江娅真的很了不起。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能编出这段话，强行自圆其说的江娅，也很了不起。
李修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的那位老师，有关于他的线索？任何都可以。”
只要有一丁点线索，就可以反向追踪。
“抱歉，我无法形容他的长相，每当我回忆时，我记忆中只会出现一个轮廓，闪耀着温暖光芒，令人安心无比的男人轮廓。”
圣徒-0001号果然没那么好抓。
李修也没抱太大的期望，问：“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的时间不多，关键的情报就这些了。等你走后，我会继续沉寂下去，以恶念的形式潜伏在江娅的心底，窃取情报，你可以半个月后再来找我。”
“好。”
江娅身上再次出现信号不良的闪烁、
“这里没有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所以，千万不要让另一个我看出破绽……否则我会被抹除……的……”
李修点头，他忽然问：“你说窃取情报，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
“过去的江娅是一个好人，她的善念必然大于恶念。身为恶念的你很聪明，很优秀，那么经历了灵魂升维的善念，应该更聪明，更优秀才对。”
李修平静注视江娅，说：
“那你所掌握的，所窃取的情报，会不会是你的善念，主动泄露给你的，为的就是误导我？让我作出错误的判断？”
恶念江娅愕然。
下一秒，信号不良的闪烁，江娅恢复精致妆容，身上的囚服再次变为得体的休闲服和白大褂。
善念江娅保持消失前的洒脱笑容，她正要开口，结果李修一言不发扭头离开。
他没有信心在一位心理学大师、心灵感应能力者面前，保护住之前和恶念江娅交谈的秘密。
所以，李修选择最简单的方式。
拒绝对话。
望着李修匆匆离去的背影。
善念江娅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