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方家大院子,只剩下两个痴痴呆呆的女人。
秋二妗子被放出来和她被抓进去一样的沉默和麻木,派出所的人向她说明了情况,将她送到派出所门口,年轻的小民警进进出出好几次,看到她都站在派出所门口,姿势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想到派出所现在的麻烦,以及秋二妗子的处境,有责任也有同情,将她送回了方家。
免得她在派出所门口,或者回方家的路上出什么意外。
秋桂云一个人待在家里,像是幽魂一样,打扫着家里的卫生,好像并没有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秋二妗子的回归对秋桂云并没有什么影响,两个女人都如幽魂一般在方家大院里游荡,互不影响,像是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
晚上,秋二妗子就睡在那个她原来不愿意靠近的房间,里面没有了秋二舅,她有了进入的勇气,反而给了她一点点温暖和安全。
秋桂云就砸开了方家宝锁住的那个房间的门,独自睡在方家宝原来的那个房间里。
第二天,秋桂云和秋二妗子如往常一般出门去挑水,昨天一天都没吃饭,两个人都腿软,却又毫无知觉地上山挑水,仿佛家里还有好几口人等着用水。
南阳坡的熊孩子追着秋桂云喊,“呦呦呦,你这个傻老婆!”
“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儿子不要,非要保护你秋家的正根,秋家在你的保护下断子又绝孙!”
“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啊,还不跟着你秋家的正根去死啊!”
半大的孩子,似懂非懂,将从家长那里听来的闲话悉数喊出,确实,因为秋家,南阳坡多了很多麻烦,想到这么恶毒不择手段的一家人就住在南阳坡,有些胆小的居民就觉得寝食难安。
秋家如今只剩下这两个傻娘们,大人们咒骂,孩子们就更不怕了。
不知道哪个孩子带头,拿着石头砸过去,等到秋桂云和秋二妗子挑水回来,两个人都被砸的头破血流,两桶水洒了连三分之一也没有了。
方多财就等在方家门外,看两个女人如鬼魅般回来,尽管满头是血,浑身脏污,眼神确是木然的。
后面还有孩子跟着骂,跟着砸,被方多财嘿呼了两句撵走了。
方多财等两个人进了院子,也没敢进去,拿出一把锁锁住了大门。
下午,方多财在南阳坡请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健壮寡妇就开始出现在方家大院。
方家的小煤矿依然隔两天往方家送吃的,每天有人来挑水,寡妇负责帮院子打扫卫生做三顿饭,却不管也不干涉那两个女人的行为,她做这份工作不止可以赚到钱,家里的挑水和吃食也都解决了。
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将方家大院打扫的很干净,饭菜也做的可口,做完后,她都往家里送一份,晚上离开前,拿出那把大锁,将两个女人锁进去。
方家宝偷偷看方家看了一次,正巧碰到那个大姨端着午饭回家,开门锁门的间隙,他远远看到秋桂云和秋二妗子坐在院子里,一人端着一碗饭,木然地一口口吃着,晒着春天的太阳。
头发花白,面色木然,却穿的干净,院子里也干净整洁。
这样挺好,比之前发疯的时候好多了。
罗云生听说这一切时,已经基本在矿务局安顿下来。
她拿着矿区机关开的介绍信到新单位报了道,新单位虽然是拟新成立的部门,但各项设施还是不错的,办公地点距离矿务局的机关大楼不远,在机关高中旁边,有一片院子的几间平房,一天管三餐,在隔壁的高中搭伙,和老师吃一样的饭。
宿舍就在矿务局机关宿舍,距离不远,四人间,公共厕所。
这里都是管三餐,宿舍不开火,一楼的公共厕所有自来水,虽然水压不稳定,供水时间一天只有三个小时,早中晚各一个小时,但是比起在矿上,还是方便不少。
这一切让罗云生想起了她的大学时光,让她有些怀念。
虽然现在宿舍的条件还没以前上大学时好,但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让她感慨和怀念。
罗云生来得早,选了一张靠窗户的下铺,将行李打开铺好,在宿舍转了一圈后,上街去买齐生活用品。
矿务局的繁华是矿区那样一个孤立在大山里的小小区域没办法比的,街道已经开始呈现出改革开放的初步成果,大部分都是国营店铺,经营的品类比矿区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大多数都不再要求配票购买。
中间也有一些私人店铺,但多数都是有关系的,才能在第一时间将店铺开起来。
罗云生逛了矿务局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买齐了生活用品,还看了一些有用、有意思的东西,准备方家回家前买了回去送给三小只。
等罗云生在街道上转了一圈,在街角的国营小食堂喝了稀饭吃了热馍大锅菜回到宿舍,又有两个舍友入住了。
她来报道时听说,这次一共七个人,四男三女,领导是个四十岁的大叔,他们七个人会留下四个,其余三个退回原单位。
宿舍的门打开着,两个女生在桌子两边一边一个证聊着,罗云生敲了敲房门走进去,“你们好,我叫罗云生,从前和矿区机关来的!”
两个女生齐齐转头看向罗云生,两个女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一个看起来应该有个三十岁,两个人都用挑剔的目光看向罗云生。
很快,罗云生就知道她们的目光为什么带着挑剔。
年轻的女孩子自我介绍说家里就是矿务局的,父母都有正式工作,两个哥哥一个在给某领导开车,另一个哥哥在机关后勤工作,说这些的时候,年轻女生脸上都是自傲。
罗云生觉得,她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长得小小瓜子脸大眼睛,个子不高身材匀称,是个非常标志的小美女。
另一为大姐,娘家和婆家都是矿务局的,丈夫还是实权部门的 。
就像矿区的人都想往矿务局去一样,矿务局的人也自带一种优越感,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比矿区的人高一等。
她们当然比罗云生有人脉,已经打听到这个女人基本算是无权无势,家庭普通,基本不具备与她们竞争的资本,自然也就瞧不起了。
比起来,罗云生就像是刚从偏僻乡下进城的丑小鸭,穿着暗红色的外套,款式土颜色土,连头发都梳着土土的麻花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