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炉子外壁老旧，却还算完整，打开盖后隐隐约约有一股淡淡的铜锈味
冬青拿出身上的药粉，倒进热水中冲开后，又用银簪轻轻刮蹭
不一会儿原本看似完整的炉壁慢慢呈现出铜红色、白银色、黄铜色三种颜色的锈迹
三色奇异的出现在一个日常频繁为人使用的水炉内
大约，这就是病症所在
金石材质的器具使用年限太久，会生出一些病症，类似于水银，摄入过多会让人面色发青，或恶心或腹痛或晕眩
只是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一般人难以留意得到
冬青将刮下的一些残渣用帕子收集起来，让净悟先换个炉子，建议他最好也换了茶壶、杯盏
而后用瓷瓶呈了一些茶汤，又带回一些茶叶
那茶叶，荷香看了，凝香看了，画扇和姜晚也都看了，只是雨前龙井，与寻常的并无不同
“可查出别的了？” 姜晚看着她翻动医书多时，不由得上前问
冬青摇了摇头：“没有呢，小姐。”
“那炉子，你可问了净悟大师，是一直在用的吗？”
“他说是，没被人换过，上面有一道明显的凹痕，是从前明空大师不小心磕出来的。”
“那，这有可能是人为的吗？有没有可能是谁往里面倒了东西导致的？”
“奴婢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许是炉子用久了，生了铜锈又喝了太多锈水，加上净悟大师常年食素脾胃不好... ”
冬青见自家小姐皱眉，又补充道，“这种情况虽然少，但医书中也是有许多例证的。”
姜晚闻言，垂下眸子，若真是这样，只是意外，那就太好了
有明空法师一个变故就够了，净悟大师就该好好的在佛门座下继续修行参道
......
次日过午，天空微雨
细雨绵绵而无声地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
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漫似轻纱
姜晚本不想出门，却收到一盒五芳斋夹带私信的糕点
到醉仙楼时，沈归迟早已等在三楼
姜晚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绛唇轻启，“王爷万福。”
“晚小姐，坐。” 沈归迟微微失神
姜晚上前坐在另一侧，顺手拿了一块菊花式样的糕点，放入口中
这是醉仙楼昨日专门出的样式，沈归迟特意让厨子给她做了一碟尝尝鲜
沈归迟看过来，眉目舒展，柔声问：
“怎么样，好吃吗？”
每次姜晚吃东西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看
看着她享受愉悦的神情，他的心中也会充满一种幸福和满足的感觉
姜晚吃完，拿帕子擦了嘴才回道，“好吃，多谢王爷。”
她似乎没察觉到，自己在宁安王面前越来越随性，也越来越放松
沈归迟见她这样慵懒懈怠，不再端着应付外人的仪态，眼底划过一丝宠溺，“听闻你得了头彩，昨日可还开心？”
其实他是想问她，是不是被齐珺刁难了，有没有不开心
姜晚仿若无意一笑，“王爷消息灵通，昨日新结识了王、项两家的姐姐，自然开心。”
沈归迟抿嘴一笑，“那就好。”
“说来还要多谢王爷那两盒零嘴。”
“你喜欢？”
“偶尔还可，多了怕是会腻。”姜晚生怕说晚了他又要每日给她送
沈归迟看着她，眸光微暗，“那… 你喜欢云孟先生？”
传闻云孟先生是一等一的绝世美男，比之卫阶、潘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难得的是，他文辞清丽，词曲一绝，又出自淮安世家，历来是女子钦慕敬仰的对象
“喜欢。”
沈归迟眉心微低，略一迟疑，将一边的画作递给姜晚，“本王府上正好有一幅他的画作，你既喜欢，便相赠于你。”
姜晚拿过画，在桌上摊开，是一幅雪中寒梅图
色彩鲜明，雪地上使用灰色、蓝色和紫色三种冷色，与梅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构图简洁明了，细节处理上却非常精细
画面中虽然只有几株梅花树和一些雪花，却用细笔勾勒出了梅花的轮廓和花瓣，花瓣上添加了纹理和花蕊的形状
整幅图，简约中不仅展示了梅花的坚韧和美丽，也暗含乐观、生机之意
姜晚略略看过，便合上画轴，“王爷何不亲自送与祖父？”
“嗯？你不喜欢吗？”
她浅浅一笑开口道：“多谢王爷好意，可我对画作， 一向没有什么研究。”
沈归迟微微一愣
她会意，“云孟先生，也只不过是因为祖父喜欢罢了。”
宁安王收起画作，“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让肖九送去太师府。”
姜晚颔首谢过，而后缓缓起身，走到沈归迟身后
沈归迟只是看着她
她打开窗户，低下头看雨滴打在地面上的水洼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形成一圈圈涟漪
“一向好奇，开在京城最热闹地带的醉仙楼，窗外是怎样的景象，”姜晚深吸一口夹带桂香、泥土气息的雨中空气，转过头对宁安王道，“王爷不介意我开着窗吧？”
“不介意。”
姜晚注视着街上的三三两两的行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顾国府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身上，顾孜问和刘语欣
他们昨日不是才见过吗？
沈归迟轻抿一口薄雾山茶，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正专心看窗外的姜晚，她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一些
等她收回视线，沈归迟才开口道，“那日你让我查嘉嫔和李尚书，我已查出一些信息。嘉嫔是几年前被贬岭南的吴太守之妹，一向在宫里透明人一样，两个月前才得了圣宠，由美人晋升为嫔，赐号嘉。”
“有猫腻？”
宁安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递上他的帕子，示意她擦拭发梢的水珠，而后开口道，“她在京里若有其他靠山，不至于年轻貌美却被冷落多年。”
“所以，她是最近才有了新的靠山，或者， ” 姜晚对上沈归迟的视线，嘴角一勾
或者，她一直有靠山，只是最近才用得上她
“我会继续留意，至于李尚书，他本人与诸多大人都有往来，暂时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可他府上... 李云清和李婉清，似乎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