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到了一品居
与醉仙楼将三档雅间全然隔开的布局不同，一品居参照了部分西域建筑的格局，采用的是大开间和小隔间的布局
所有客人一律从正门进入阁内
其中
一楼中间高高搭起一个台子，不时有歌姬舞伎在上舞乐
台下围着二十余桌敞开座位
二至四楼则是围着一楼大开间划分出多个雅间
二楼只有围栏，各桌隔开设在栏边，和一楼之间相互都能看得见
三楼和四楼既有围栏也有纱帐，隐私性更强
宋氏带着女儿上了三楼
路过大堂时，台上正唱着采莲歌
女子淡妆桃脸，花容月貌，一身淡绿色的薄纱覆在白色长裙外
开口时声音如玉石撞击般清冽动听，婉转在大厅之内
而后又见她云袖轻摆，纤腰缦缦，随着琴声律动
曼妙似一只翩翩飞舞的蝶
姜晚看着她步步生莲的风姿，美好之余又替她惋惜
惋惜她这样惊人绝顶
却只能混迹于世俗风尘
坐定后小厮端了阿大预定的菜肴上来
看姜晚姜词凭栏下望
小厮适时开口：“也是赶巧，二位小姐头一回来，正赶上咱们玉掌柜的跳这支曲儿。”
“玉掌柜？” ——姜晚方才还以为她只是普通舞女，没想到这么年轻，竟是掌柜？
楼下的人，看着也才十七八，虽她是头一回来这一品居
虽不知一品居在京城里能排几名去
单看这格局样式，也是十足十的大酒楼呀
“玉姑娘原是明月楼的舞魁，后来教引楼里一众舞伎，替酒楼挣了不少博彩，吸引了不少公子哥儿常来。"
“年前庆喜，少东家调侃她是酒楼的二掌柜，将舞曲乐伶诸事交由她管理。虽未明言，但因她为人和善，对我们这等子小厮仆从也从未挖苦轻慢，我们便都尊她一声掌柜。”
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了，年纪轻轻的先是做了魁首，又引得别人尊一声掌柜
几个丫鬟听罢各有感慨
尤其冬青和妍初，又低头再看了玉楼儿两眼
姜晚也不禁暗叹，原是如此
原来女子身在沉沦，也有活得精彩的人在
今日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
先是几十年如一日将酒楼经营成天下无双所在的布衣主事
又见了那样有着庞大产业，甚至于碧眼女郎都用作端水倒茶的当铺，不仅引得王府世子上门听曲，还有斯文公子甘做待客主事的王记
马车上听嬷嬷说，王五还不是王记的掌权人，只是京城店面的掌柜而已
现在又是见了未及二十便得人尊崇的女掌柜
姜晚从前十年，先是困在深闺宅院里，只知女戒女红
再是盲信，以为未婚夫邋遢不堪后，着急忙慌的想去寻求下一桩
她太着急了
着急的只想在三五年里就安排好自己的余生
天底下那么多人
她只看见一个齐三，就巴着他，以为是最优选了
也许是因为从前母亲早逝，父亲越发偏爱姨娘
加上她和祖父疏离
才导致她慌不择路，早早嫁作人妇，只顾着深宅大院里撑着体面
连外头的变化繁荣都知之甚少
她都忘了，人生也许并没有几十年好活，就像上一次，她只多活了十年而已
为什么要那么急切地活成别人嘴里的贤良淑德？
而不是选择，只做她自己呢
姜晚看着楼下翩翩起舞的女子
明朗了些许
“母亲，她可真是个妙人啊！”
“晚儿，词儿，先吃菜，别饿着了。”
宋氏看着姜晚一脸神采奕奕的盯着玉楼儿，她怕女儿起了抛头露面的心思
大家闺秀，做些铺面生意尚可，若也这番轻衣跳舞于市侩凡夫之前
那就真让人笑掉大牙去了
“姐姐，你也觉她跳的好？真像仙子啊！若是我能有这样一舞，在诸多宴席上，岂不是惊掉四方？”姜词嘿嘿笑着，她虽然还不会，但她可以学
一想到自己大杀四方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开心起来，姜词看着宋氏：“母亲，我想学。不如你重新替我请了红霓先生来。”
“过两日祖父生辰我必是来不及了，但明年，说不定我能舞上一舞。”
姜词原来是学过些舞的，请的是宫中教坊司退下来的红霓姑姑，可她养的娇气，姑姑又严厉，学了不及半年，便停了
今日她虽然兴起，但宋氏怕她只是一时之意，没有应她
何况红霓姑姑，也不是可以随意打发来去的，请过一次再去请，若仍旧是三心二意，那就不像样了
“母亲~ 母亲，你说好不好？”
“不好。”
“为何不好呢？”
“食不言，你先吃完再说。”
王嬷嬷瞧着，当即示意云扇给姜词夹菜
出门本是为了开心，可别惹得夫人不快，夫人肚里可还怀着小少爷小小姐呢，万万不能动了气
姜词乖乖的吃完
睁着大眼睛瞥着宋氏
妹妹难得自己起了兴致，姜晚还是帮一帮她的
“母亲，先前我只专注女红，如今也学粗粗学两支舞，不如先请个民间的先生，一同教我和妹妹？”
宋氏看着她思考
姜晚又道：“红霓姑姑我先时见过她作舞，等我们学些皮毛了，再请她作师父也不迟？”
“晚儿你也有兴趣？”
宋氏当然不指望十四岁的大女儿跳出什么绝世舞曲来
只是女儿一向困在自己屋里，斯斯文文中又少一点生气
明年就该教她管铺子掌家操持杂事了
现在空闲着先让她做点喜欢的也好
她应了声
姜词不由得朝姜晚递了个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