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先是去了后院不知交代了什么，才领着她们入内
不同于前头的冷清
后院屋内别有一番异域风情，整体的陈设布局虽与寻常大雍的院落别无二致
细节上的摆设却是迥然
姜晚一时都分不清是西域、大乌国的摆件多些，还是辽国、苗疆的元素更胜一筹
难怪这高鼻梁碧眼的异邦女郎，甘愿在王五手下做事
圆滚滚确实在有两把刷子
饶是宋氏，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从前只是听闻，现下才亲见了才觉真切
王家当铺的声名，竟是在这上头！
一向平日府里采买婢女小厮的相关事宜，是由王嬷嬷和阿大出门经办的，从各家挑了得眼的稍平头整脸或伶俐的就一统带回府里，再由她和老爷掌眼复选，选中了买下做奴仆，余的再送回原处
她连发卖奴仆的伢子拢共都没见几回
更别说是当铺了
若非今日晚儿提议，想是几十年也不会主动踏进这一步
有亏今日，宋氏此番得以亲见，也才算懂了王嬷嬷当日夸赞的那些许微妙
她不觉起了兴致
众人结舌间，一男子自门后出面问礼
“小人王生，问夫人、小姐安。”
不同于王五，来人身形瘦削，束发玉冠，着一身青色长衫，另有几分书生意气
他站在这满屋绮丽间
初看有几分格格不入，说起话来又自得得很
王生？
姜晚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实在想不起了
“掌柜的在库里挑物什，遣小人陪同夫人入内观赏。”
“有劳了。”
宋氏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话
这人虽身在商贾，却看着一派清流模样
想必不简单
......
穿过门房，是一大块开阔庭院
西边摆着一溜儿的花盆，里面种着一些菊花和兰花
东南角辟了一口池塘，池水碧蓝，养着几尾金鲤
看过方才前厅和角门内的装饰
此时倒略显寻常了
因日头毒，王生领着她们在廊下观赏
先前在街道上听到的琴声
走近了越发清晰入耳
“何人弹奏？”——姜晚听这曲音，倒像是胡笛
前世太子府里就有胡姬
那人是西域的贵女，远来和亲，一开始相中太子，便闹着在太子府里住了一阵，她每每衣着大胆，在花园里只穿肚兜似的几片就跳起舞来，勾的太子欲罢不能
可太子怎么能娶一个外邦普通的宗室之女
他的正妻之位
即便死了相女嫡妻，下一次也还当为有助力的权臣爱女所留
太子碰不得胡姬，又爱欲难耐
每每冲进房里，将她摁在案几床榻之上
姜晚不想回忆，可那些屈辱的画面不受控的就像一幕幕放在她眼前一样
三年的那么多个日夜里
他如同蛮牛般，占有着那些曾经全然属于别人的角落
疼痛每每逼出她的眼泪，又只适得其反
那些反抗无能的无力感
即便是这一世从头再来，也仍让她心有余悸
姜晚攥紧了拳
这一次
谁也别想欺压到她头上！
......
“小姐，是新进的胡姬在弹奏。”
王生叫醒了她
但他似乎并不准备带她们去看
他解释道：“夫人，二位小姐，是兖王府里的世子殿下，正在那边西楼的红袖坊里听曲儿。”
宋氏了然，大抵这红袖坊里都是些预备送去丹音楼、春风楼里的歌舞伎
闺阁贸然去看了，怕有不妥
“我们只是来瞧瞧，预备买两个丫鬟，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王生带众人观赏了一番，便请去厅里坐下
“夫人，可是为二小姐挑选丫鬟？”
姜晚带了三个婢女
姜词身边今日却只有一个云扇
王生有这番猜测倒情有可原
可实则姜词身边有六个大小丫鬟，只因其余的年岁小，今日出门路途远，便只带了同凝香、荷香、画扇一般大的云扇
画扇、云扇二人是家生的亲姐妹
凝香、荷香是早早买入府就留在姜晚身边的
“让她二人都挑挑，难得亲来。府里多数是小丫鬟，你且找些年岁稍大些的吧。”
“是。”
王生应下，随后就上来二十个穿戴一样的侍女来
姜词兴冲冲的上前去一个一个挑着看
看着二十个生面孔，姜晚坐在椅上，顿时眼冒金星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姜词停一个女生前面，从姜晚的角度看过去，那姜词站在丫鬟前头，把她挡的都看不见人了，大约是这堆人里最矮的一个
她张望半天，那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出声
“回...回小姐的话，奴婢妍初，今年十岁。”
姜词随即领着她上厅前来
很清秀的一张脸，个子虽然是二十个里头最矮的，容貌估摸着是这一堆中最秀丽的
那女孩瞧着所有人都盯着她，有些胆怯
“母亲，你看我选她如何？我喜欢她这个名字，很配她。”
女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余光里偷摸着看了姜词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你呀，别是家里的侍女们个个都比你个头高，才挑了她吧！”
宋氏看着小女儿，哪像是因为名字
“母亲！哪有的事呢！”
姜词上前来拉住宋氏的手撒娇道，宋氏给了王生一个眼神
王生随即拿出一个卯册上下翻动
找到了她的名字
“这丫头是前年漳州动乱逃难出来的，和大兄一同北向奔亲避难，被家里的舅母几两银子发卖了。平日里打扫也还勤快，能认几个字。”
说完，他将册子递送给宋氏，宋氏点点头算是接下了
“母亲，我也瞧瞧。”——姜晚留意到了册子，这玩意行啊，不知上头有没有冬青的名字
她快速翻看着，册子上大多是一些阿红、阿柳之类的名字
甚至有些没有名字，只是排了序号的
妍初、冬青这类名字少有
大多原也算富户家里的半个小姐，一朝遭难
也是可惜了
册上的字实在是多，把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平日里的表现都写在上头
姜晚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冬青的名字
难得她不在这？还是她不叫冬青？
宋氏看她津津有味的样子：“晚儿，可有看上的？”
“母亲，我瞧这些名字，觉得颇有意思。”
“哦？怎么说呢？”
“我喜欢青色，但这名字里带青的翻看许久才有一两个，不如请王主事将名字中有青字的带上我瞧瞧？”
宋氏还未答，王生便已经应下
“院里十余岁的婢女虽多，字带青的大约也就十数个，小姐稍后，我命人去叫来。”
宋氏看着他去
打趣道：“你也同你妹妹一般，想一出是一出！今日喜欢青色，那明日又喜欢团子了，不如找个婢女叫青团子？”
“母亲！”
身边的几个丫鬟憋着笑，只妍初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宋氏留意到，问她
“王主事说你还有大兄，词儿既买了你去，不知你兄长可还在？如今做什么营生？还是，同你一样被发卖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
宋氏本是想将她兄长一同买下
“舅母是偷偷将我卖了的。舅舅家死了儿子，说是要留着哥哥送终......又怕哥哥带着我是个拖累，夜里趁我二人睡着，就将我卖给了路过的商队，后来...后来又被人转卖，到了这里。”
也是个可怜人
“妍初，小姐既买了你，以后便留在小姐身边做事，你可愿意？”
妍初点点头
姜词看她愣生生的样子
冲她一笑：“你别害怕，云扇姐姐可好了，往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云扇被自家小姐cue到，上前一步，挨在妍初身边
“往后你便还叫妍初，既是你父母亲从小起给你的，想必旺你。”
姜词对于婢女的名字没有什么忌讳
宋氏自也随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