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
危羽瞳还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上了某人的车。
毕竟…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任何亲人朋友,如果要带她去见,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气嘛可以换天堵,可生活这么忙碌,人就不一定能换天见了。
还是先去看吧。
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
被韩临牵着手绕过一个古朴典雅的檀黑色戏剧剧院,危羽瞳的睡意已经基本消了。
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她大概能猜到了第一次带回家的时候韩临为什么能跟奶奶娴熟地聊戏剧了。
剧院后面是一个典型江南庭落,亭台水榭,长廊逶迤。
还没见到人,就听见婉转细腻的唱腔行行洒洒落入耳畔。
柔漫悠远,珠圆玉润。
让人不自觉陷入进去,驻足倾听。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托危老太太的福,这首著名昆曲《牡丹亭》她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曲过一半,在和谐温婉的笑声中悠悠转停。
有调侃的声音隐隐传来:“才这么一小段就中气不足,老了呀?”
“一把年纪了,可不就是老了嘛。”对方温声笑着回应。
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感觉到韩临握了握她的手心,轻声道:“过去吧。”
“嗯。”
绕过荷池垂柳,终于看见了藤椅上摇着团扇笑谈风生的两个老人。
头发花白,面色和煦。
韩临唤道:“外婆。”
只见两个老人顿了一下,惊讶地转头看过来,目露惊喜。
“小临!”
危羽瞳还有点懵,就被牵着带到了两个长辈跟前。
站定的瞬间脑海里一只土拨鼠尖叫、奔腾,满场疯癫。
坑爹韩临!
怎么不告诉她是见长辈!
“外…外婆,外公,我叫危羽瞳。”
还什么都没买什么都没准备!
原地去世。
好的,已经脑补好了一百种拍死韩临的手法了。
手被一只温暖柔和的手覆上,外婆温婉和蔼的声音传入耳朵:“好孩子,是不是外婆吓到你了?”
危羽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旁边的罪魁祸首接下了话:“没告诉她见谁,大概是被我吓到了。”
“个臭小子,带人家姑娘来见长辈也不知道提前告诉,还把我们也吓到了。”外公笑骂道。
韩临只是淡笑着认骂,温声道:“叫阿瞳吧。”
“我们这儿也无趣得很,不逢年不过节,来吹什么冷风?”外婆拉着危羽瞳坐下来,嗔怪地看了韩临一眼,“叫阿瞳可以吧,最近天气转凉,手都冷了。”
“嗯…”
感受到外婆握着自己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危羽瞳心跳了两下,慌张之余又很欣喜。
欣喜这样的认可和亲昵。
危老太太走在时髦尖端,除了偶尔流露出来的长辈关怀,时常像一个老顽童,让她觉得像碰见了一个忘年交。
嬉戏打闹居多。
和老危也是损的时候多。
这样的关切和温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
她隐隐感觉到,这是韩临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她缺失的那一份爱。
用过饭。
天色渐暗,外公笑呵呵地站起来:“你们聊着,我得去外院指导那些孩子吊嗓子了。”
“去吧去吧,什么也拦不住你。”外婆笑道。
外公刚走了两步,转身看向韩临。
“对了,临小子,你舅舅听说你们过来了,说是要找你聊些事情。”
“知道。”
韩临把玩着几颗黑色围棋,神情闲散,少有的放松姿态。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正经地跟外婆打了下招呼。
把韩临叫走了。
“那是我的儿子,禾明非,是做律师的,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不过没有恶意,放心吧。”外婆安抚道。
危羽瞳倒不至于被吓到,毕竟混迹商场见的人也不少。
“没有的外婆。”她轻笑,看着屋里的戏曲风格装潢,“之前还想着韩临怎么第一次见我奶奶就懂什么戏曲刺绣,看来是耳濡目染啊。”
外婆和蔼地笑道:“那小子哪懂什么戏曲啊,听了几次都睡着。他就是懂事,为了哄我这个老人家罢了。”
“是吗?”危羽瞳笑了。
“对啊,就是一个内敛孤僻的孩子,不像其他孩子会撒娇耍赖,只知道陪在你膝头,你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不拒绝也不喊累。”
外婆的话很温柔,也布满了心疼。
危羽瞳微微蹙眉,知道这番话后面应该隐藏了一个故事。
可这个故事,是韩临不想让她接触到的。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应该问吗?
又应该去查吗?
思索再三,她还是放弃了问的念头。
如果外婆真的打算告诉她,应该也不会故意避去了韩临的母亲。
大家都在帮着韩临隐去那段过去。
“外婆,”她牵起老人的手放在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轻声承诺道,“他不会再那么孤单了,我会爱他,陪他一辈子。”
外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温和:“外婆相信,这次回来我能看得出来,他眼里有了归属和信念,你的眼里,也有他。”
…
出去时,又经过了一次剧院。
台上老练婉转的唱词再一次传进耳里,在寥落的叫好声里,走向剧目的尾声。
/观之不足由他缱,
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
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应景。
感觉到小指被人勾了勾,韩临低头。
危羽瞳慵懒轻笑:“听到了吗韩总——“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回家了啊。”
“外婆和你说了什么?”韩临将女孩柔软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
“说…”危羽瞳思索,悠悠笑道,“说我老公从小戏曲方面天赋异禀,让你回去唱给我听。”
韩临微微敛眸,眼里染上一丝深色,抚上她的脸:“再说一遍。”
“说你戏曲天赋异禀,回去给我表演。”
“叫我什么?”
“老公啊,不认了?”危羽瞳挑眉。
“认。”
韩临说罢,低头吻了下来。
认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