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眸中忧虑尤甚,见蓝曦臣拐过门,下瞬立即匆匆忙忙跟上,越过门槛,眼神死死地锁住视线里那个身形不稳的自家宗主。
他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轻缓,没有声响,步步紧跟,但始终未敢踏近蓝曦臣身侧半寸,只能在一丈外安静地远远跟着。
不一会儿,卓然身后亦跟来了浩浩汤汤的一众蓝氏弟子,也是无甚动静。
蓝曦臣看着很平静,但那疾行中,似胸腔被捏住后的粗喘气声却一声盖过一声,急急缓缓间不停地交换,节奏混乱不堪。
他脚步凌乱,没有方向,仿佛山中幼兽被猎人追逐般,在惊惧下没有目的地匆匆逃离。
肺腑之伤,强弩之末?!回天乏术?!
何其严重的词汇!
之前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没有诊断出来?
那般境况下,为什么他还要生生硬逼她走?
为什么要故意说尽了那些伤人的话语?
......
一遍又一遍的反问,每一个心头迎上的问号,都是蓝曦臣心底悲痛沉沦的挣扎。
那般虚弱的她,却日日替他洗手作羹汤,翻着花样地每日精心一道菜地准备,结果呢?
只换来他一句——不得再踏入寒室一步!
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他怎会如此鬼迷心窍地对她这么残忍?!
双眸轻阖,即使再不愿承认,曾经那些拒绝,那些伤人的话依然历历在心。
迟了半年,还是终于变成了锥心的利剑直插他的胸口,痛彻心扉。
晚了,什么都晚了......
待到要越过一处假山上的石阶时,蓝曦臣的脚步却骤然趔趄了一下。
蓝忘机:" 兄长!"
卓然:" 宗主!"
卓然和蓝忘机急急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地将他扶住,蓝忘机那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此时亦聚拢了担忧。
那台阶不过也只三寸之高,此刻,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泽芜君来说却似难以跨越。
又是一阵干咳袭来,但好歹此次它自己渐渐缓了下来,苍白的脸色红晕初浮又徐徐消散,但这一折腾,蓝曦臣的身形却是彻底地变得颓然。
蓝曦臣:" 她......在哪儿?"
蓝曦臣出口的话,如死水微澜,凝眸望向蓝忘机的墨瞳中是少有的严肃。
蓝忘机:" 夜姑娘,葬在,夷陵乱葬岗山下,魏府!"
蓝曦臣双眸猝然紧缩,紧紧盯着自己的同胞弟弟,眸中一道微光闪过,神情了然。
蓝曦臣:" 你果然......为什么......?"
在蓝曦臣质问的眼神里,蓝忘机垂眸,缓缓解释道,
蓝忘机:" 夜姑娘临终前,要我许诺,除非兄长主动提起,否则,决不可提及半句她的死讯!"
蓝曦臣颓然的身形一晃,心肺处那马上就要炸开的窒息又化作一阵猛烈咳嗽突然而至。
蓝曦臣:" 咳......咳!......"
半晌,蓝曦臣勉力地勾起一侧嘴角,神情瞬间迷离,苍白的面容又白了一分,在愣忡中更是似笑似哭,赤红的双眸诡异地好像下瞬就会癫狂。
蓝曦臣:" 呵......呵......原来......就瞒了我一人!"
再出口的嗓音,干涸、暗哑,藏着无法缓解的心头之痛。
蓝曦臣:" 夏夏?!"
干涩的喉咙里低吼着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名字,这一声唤,将他前面强行压制的所有惶恐、惊惧、殇痛伴着深沉的悔恨齐齐迸发。
蓝曦臣只觉肺腑剧痛猛袭,喉头腥甜,顷刻,几口鲜血伴着咳嗽从唇下倾泻而出。
#蓝忘机:" 兄长!"
卓然:" 宗主!"
思追景仪:" 泽芜君!"
身后的蓝氏弟子和跟随而来的魏无羡、聂怀桑面色大惊,一起想朝这边围拢过来。
蓝曦臣双臂僵硬地一把甩开身侧之人,一尘不染的白衣广袖将鲜血擦拭干净,他低头看着地面的石阶,声音近乎命令一般,冷凝道,
蓝曦臣:" 带路!"
卓然上前,皱着眉急声劝解,
卓然:" 宗主,您现在不宜御剑,更不必急于这一时啊!"
蓝曦臣置若罔闻,他右手一挥,虚空中朔月立现,众目睽睽下,云深不知处的结界被他破开一道口子,下瞬,身影便已朝夷陵而去,转瞬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