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刚升出,天边的朝阳洒下温暖的橙光,街道上已经有了出摊的人,热气腾腾的蒸汽高高飘起,飘到了一扇没有合好的窗户里。
“老王头,那是不是冠玉公子啊?啊呸,冠玉王爷。”
老王头收下铜板递出烫手的包子:“还热着小心点吃,是啊,这个月都来了五次了吧,次次都是来抓将军的。”
包子摊就在这京都闻名都最大的清风馆对面,占据最佳观赏位置。
清风馆,美名其曰是个畅谈歌词诗赋的地方,来往的却都是女子,私底下他们更愿意喊它男娼馆,里面的妓子皆是攀附女子依靠女子手中漏银钱的白面少年,各个比女子还会勾人,说话软软的,身上最多穿一身纱衣。
京都稍微有些权势的闺秀想要尝鲜进了这销金窟就再也出不来了,就没有一个不养男宠的。
而将军却是个异类,他是京都城远近闻名的断袖,喜男色,出入这等男娼馆从不遮遮掩掩,几乎成夜成夜的歇在清风馆,听闻曾有人看见从他房间内一下走出九个神态各异的美男子,如此奢靡简直骇人听闻。
甄茵现在是真的头皮发麻,牙关都咬紧了,小玉玉感受到她的低气压,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她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躺在尺寸夸张的大床上,衣衫头发凌乱,身边躺着各种各样的美男,白面皮含情眼,全都有种阴柔的美感,看过来的时候眼里还蒙着水雾,让甄茵打了个寒颤。
其中有个躺在最远位置的男子默默起身,拿上一旁架子上妥帖放好的衣服,跪在地上平举双臂:“请将军更衣。”
语气恭敬表情却一副钢铁烈男的模样。
“更衣?将军明明还不想走呢。”
娃娃脸说着就要往将军怀里倒,被甄茵躲开后他撅了撅嘴也没敢提意见,反而坐在床边,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的纱衣缓缓堆在了腰间,他翘起保养的很是精致的脚,踩上那男人的脸上轻轻捻了捻。
“白竹,你还当自己是什么世家公子呢?一个戴罪之身,进了清风馆,爬到了将军的脚边,这时候还装什么清高呢?”
其他的男妓面上露出讥讽。
白竹面色不变沉默不语,这种侮辱每日都要遭受一遍,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甄茵没有突兀地打断他们,绷着脸接收着脑海中的记忆。
原身出身于将军世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将她从小当男子养,教她习武教她兵法,却不许她碰任何女子家的东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不会,衣服也是简单的男子款式,头发英气地后梳。
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家有个后继有人的儿子,从来不知道其实她是个娇娇女子,刚开始练武的时候被折磨的都没有人形了,父亲也从来没有夸赞过她一句。
如果不是必须戴着束胸布,她会真的把自己当成男人。
父亲在大战上身死,她以为自己会为这个父亲伤心,但事实上她已经麻木了,丧礼上她甚至没有掉一滴泪,当时还有很多人说她冷漠无情,她都不在乎,直到受到皇帝征召让她上战场杀敌。
她继承了父亲的将军之位,展现出极高的天赋,没有几年就把敌军击溃,回了京天子赏封,没了战争她就变成了一个闲散将军,结识了一众富家公子纨绔子弟,跟着他们吃喝玩乐成日流连忘返,渐渐的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
正在此时天子驾崩,传位了最小的皇子,而那个名满京都惊才绝艳的状元,被特地任命为了摄政王,短短时日就在这个位置上扎稳了手脚。
原身几乎没上过朝压根不知道这号人物,在被纨绔们领进了青楼后看着那些姿态优美的女子,她大发了脾气,纨绔觉得她玩不起不带她一起玩了。
原身打开了新的大门,开始成日成日宿在清风馆,和男妓们纠缠在一起,但看似她流连美色的模样,其实她从来没有碰过这些男人们,她只是过来放飞自我的,只要他们陪酒,所以在男妓心里她也算是出手阔绰的客人了。
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在摄政王准备整治青楼勾栏的时候,忽然爆发了冲突。
摄政王认为这个好色的短袖将军荒淫无度,将军认为这个正经的摄政王很是讨厌,也不知道摄政王这个状元从哪学来的武功,两人见面必动手。
原身担心身份暴露总会束手束脚的,摄政王却每次下手狠绝,两人五五开,但在清风馆的事情上格外坚持的摄政王每次都能压她一头,被抓回将军府。
这让原身很没有面子,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甄茵沉默了一下:所以原身的怨恨值是哪里来的?
原身身上的怨恨值都浓的能滴墨了。
小玉玉小心翼翼的开口:仙子,要不要照照镜子?
镜子?
甄茵缓缓起身,忽然察觉什么,低下头,看清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她差点绷不住表情。
“将军,怎么了?”娃娃脸停下动作,见她想要下床,往一边挪了挪。
甄茵赤脚下地,走到角落里的一个铜镜面前,嘴角微抽,她被脸上乱涂乱抹的胭脂吓了一跳。
昨夜原身喝醉后的记忆纷至沓来,原身喝醉后是安静的,安静地穿上女装,安静的描眉画眼,只是眼睛没有焦距画成了花脸。
唯一欣慰的就是她的里衣没有动,倒是没有暴露身份。
甄茵忽然理解了身上的怨气从哪来的,没办法穿女子的衣服没办法做女子的打扮,长期以往她的怨气日积月累,就成了这个模样。
“将军,请更衣。”
白竹换了个方向面对她,还在坚持的把手中的衣物举高。
甄茵有瞬间的怀疑,是不是昨夜原身做了什么让白竹怀疑了身份,她不敢确定,醉酒的记忆实在太过杂乱。
然而她才刚伸出手,就和轰然打开门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小玉玉语气轻松:仙子,是他,当朝摄政王许冠玉。
甄茵毫无顾忌的上下扫视,心中有些许安慰,她钟爱的还是有男人味的,这房间内的白皮少年,嫩是嫩,但也真的不是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