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音与武王在一起八年了,却是第一次一起过年。
她很重视,但她刚来孕吐,武王不在北寨,让她有点无名的暴躁。
当年热闹非凡的北寨现在已经清空,方圆五里都是武王的别院。商贸交易的地方在二十里外正北方的山脚下,交通更加便利,面对草原官道。
三层台阶的大院等级森严,这里只办公,河边大街只有一个学堂和士兵驻守。
站在大头领曾经的住所书房,整个谷地一览无遗。
北山高、南山低,孩子们依旧在河边的冰面上嬉戏,但北山开门面对三个大坟包,就算旁边有两个娘娘庙,也很膈应人。
书房现在更大,换做明亮的玻璃,里面暖洋洋的,俯瞰全景,有一种天下在握的感觉。
张之音感受到的却是局促、狭小、眼界很不开阔。
一群人安静坐着,张之音突然开口,“哈尔,夫君为何带承武回宣府?眼看就天黑了。”
哈尔翻了个白眼,“人家不知道,他好像很生气。”
这里坐着几位文官,刘贺州闻言呵呵笑道,“老夫若猜的不错,大王应该到马铺庄了。”
“刘大人为何这么认为?”
“夫人,这是武王全家第一次团圆过年,但诸位夫人忘了大王有一个很关键的亲戚。”
张之音脑袋转了一圈,“解难营家眷?”
哈尔轻咳一声,“刘老头说的是郡主。”
这里除了哈尔,所有女人与小菊都有时间差,小菊在北寨的四年,朱三寨没有一位夫人,只有名义上的夫人哈尔偶尔会见到安静的小菊。
张之音就完全不知道,一头雾水,“什么郡主?”
“没有封号,就是郡主,这书房就是小菊建的,那群劫匪哪会建书房。”
张之音转了一圈,看向抱着茶杯沉默的鼎一和顺三,两人讪讪摸摸鼻子,鼎一代为回答,“大嫂,代王的小女儿。”
“我为何从未听说她?”
我们怎么知道,鼎一答不上来。
张之音对这种不可控的事情很敏感,立刻叫门外的朱承明进屋。
“伯母,小菊姑姑我们都知道呀,她教我识字。”
“承明好像不知道朱三寨与代藩的恩怨?”
朱承明无所谓笑道,“伯母,我爹还杀了世子和代王呢,那是因为代王杀了我爷爷奶奶。若不是大伯,小菊姑姑也是代藩的可怜人,代王甚至都忘了这个女儿。祖辈的恩怨与姑姑何干。”
张之音和其余妾室一脑袋惊悚,无法理解他们这种交情,互杀父母亲人,却叫姑姑?
朱承明再笑道,“侄儿倒是知道为什么,姑姑对三寨建设有大功,她与我爹和叔叔们无话可说,但姑姑和虎叔一样,都在这书房里与大伯谈事。大伯只搞大框架,下面的很多附属设施都是姑姑安排的,大伯经常不在,我爹也不管,若非姑姑,北寨很乱。”
张之音消化了一会,越发糊涂,却也少了好奇,“原来如此,她以后没来过吧。”
“嗯,天启五年初代王病重,姑姑就没有再来,代王那混蛋还不是想把姑姑扣为人质,忒不要脸。”
咳咳咳~
鼎一突然大声咳嗽,提醒朱承明大嘴巴。
张之音的好奇心又来了,盯着鼎一看了一眼,慢慢转向刘贺州。
刘老头躲不过,呵呵笑道,“这事说来很简单,郡主是王府放到北寨的联系人,不过第二年就易位了,实际是朱三寨与宣大的联系人,大王当时从不写信,通过郡主与官府联系,咳~包括利润分配。”
“朱三寨的账房?”
刘老头歪头想想,还没开口,郭恺之憋不住了,“老夫与郡主打道的时间最久,郡主实际是与胖熊一样的朱三寨后勤主管,只不过她很安静,从不外出,任劳任怨。代王后来也不敢给郡主安排婚事,过年马上二十有五,还未出嫁,以后估计也无人敢娶。”
“郭大人,为何之音从未听说?”
“大王怎么会提这事,朱三寨的兄弟让郡主无家可归,说什么都不合适呀,所有人只能沉默。”
张之音这次听懂了,但她还无法把小菊和朱承武联系到一起。
咻~咻~
南面突然传来哨声,沿着山顶的瞭望哨很快传遍北寨,朱承明一个激灵跑了,留下一句话,“大伯回来了。”
妻妾和属官们站的位置够高,能看到北寨欢迎主人的排场。
过年很多人都回家了,没有热闹,只有严肃。
山顶两侧到山下的院中,所有人站的笔直,一瞬间安静无声。
东面的山坳中闪过一面元宝大刀旗的时候,院中的朱承明敲一个大钟当当当三次,扯开嗓子大吼,“大首领回山。”
刷的一声,几千人下跪,“恭迎大哥凯旋!”
书房窗口一排人,看到队伍前面的两个身影,朱鼎顺一向精干,另一个却是位女子,看不清面目,但披风很华丽,不是宫装胜似宫装。
河边玩耍的很多孩子已经有人认出来了,到两人身边磕头见礼。
朱鼎顺没有回北山的大院,调转马头拐向南山,众人看到院子里的朱承明、鼎一、顺三等人也向南狂奔…
嗯?
张之音一回头,才发现就剩下了她们,文武大员也下楼去了,哈尔也走了。
张嫣呵呵笑道,“大首领回山、大哥凯旋,匪气太重。”
二喜轻咳一声,“太后,这是北寨子弟的骄傲,只有他们能这么称呼。夫人和素素留下,我们也下去吧,夫君去祭拜三位叔叔了。”
有道理,众人连忙下楼。
朱鼎顺对这三位死去的兄弟很看重,年年修坟,但不是大修,是精修,那三个坟包四周非常干净,比北山的院子还干净。
徐素素等她们离开,挺着大肚子对张之音道,“夫人应该去。”
张之音扭头看她一眼,“为何?同辈之间我难道还得祭拜?”
“孩子们的七叔不是与夫人在捕鱼儿海战斗过嘛?”
张之音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明日还会祭拜,一来一去太遭罪。夫君不会在乎这等小事。”
她想错了,那是以前,现在的朱鼎顺极其在乎。
文明是需要传承的,五六七的舍身大义就是朱三寨传承核心的一部分,他要开始做其他事了。
有资格到坟地的人都静静站在一起,朱鼎顺对气喘吁吁的朱承明道,“承明,带承武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