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湿粘的声音从袋子里缓缓传出。
在许飞颤抖的目光中，一截扭曲的手臂被他托了起来。
而许飞猛地将脑袋抵在棺椁外，嘴里大口吐了起来，嗓子眼里控制不住的哽咽声。
“飞儿。”
六叔关切的抬手按着许飞的肩膀。
“六叔，我没事。”
许飞艰难抬起头，一只手抓着棺椁借力站直，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
“原来人死后暴露的鲜血会粘稠到这种程度，川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一旁六叔没有开口，许飞此时能逐步冷静他就已经松了一口气。
毕竟，接下来才是重点。
棺椁旁，许飞急促喘息许久，屏住呼吸再次将手伸进袋子里。
先抓起袋子一角，将干涸粘稠的鲜血尽可能排掉，后找到另外一只手臂舒展开来，到这一步上半身几乎可以舒展开来。
“敛尸先敛形，身躯在，魂能安。”
许飞耳边回荡着祝公的话，伸手按着那僵硬冰凉的躯干用力一抬。
“撕拉！”
粘稠的鲜血如拉丝。
在许飞的眼中，他就像看见一具残缺的躯体被自己亲手扶了起来，同时从那完整不到三分之一的面孔上勉强分辨出了川儿。
“川儿。”
许飞嗓子眼发出一道悲疼不清的呢喃。
双手则继续将躯干慢慢调转方向直到平躺进棺椁，再去掉袋子将双腿彻底的舒展开来，其中最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的便是用力舒展几乎折叠在一起的腰肢。
“四肢展其形，五官表人相，缺一不可！”
祝公的声音浮现，可看着那张不到三分之一的面孔许飞又僵住了。
一旁六叔则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笔递给了许飞，同时侧身在旁边的柜子上端来了一个盘子。
盘子外围一圈铺着厚厚一叠发黄的草纸，薄可见光，中间则是一团黄色的颜料。
“画。”
六叔语气低沉，言简意赅的提醒道。
许飞默默点了点头，抬手握笔就朝着川儿的脸伸去。
“先舒展。”
六叔沉声提醒道。
许飞本能反应将画笔丢了出去，回过神强行止住双手的颤抖，摸到了川儿脸上。
川儿整个头颅就像是一颗掉在地上的西瓜，左脑彻底的塌陷了进去，半张脸血肉模糊，连带着一颗眼珠都被挤压了出来。
尤其是脑袋左侧的巨大伤口清晰能见一排排腥红色的崩茬
“六，六叔。”
许飞忍不住的想要移开目光。
一旁六叔结实有力的手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许飞缓了许久，但他始终是无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只能闭上眼睛手伸向伤口，一点点将变形的骨头矫正，崩裂的碎骨推回去。
整个过程许飞双眼紧闭，可手上的触感让他眼泪止不住的落。
直到最后一刻他指尖触及到了那圆滑冰凉的物体，而他也必须得睁开眼睛，指尖疯狂颤抖的将那圆滑的东西塞了回去。
做完一切他蹲在地上嘴里发出剧烈的喘息。
进而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彷佛要将心肺都完全咳出来，甚至是要将整条命都咳掉。
一旁，六叔扶着许飞蹲在地上，手里的盘子似乎是无声的提醒和催促。
休息了几分钟。
许飞抬手抓着六叔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默不作声的捡起掉在棺椁里的竹笔，在六叔的示意下拿过盘子里的黄纸。
“草纸一层盖一层，人间有容，死后有相，眼看前方，四肢不缺，路好走。”
许飞嘴里断断续续的低喃祝公教他的话。
一层层将草纸盖在川儿那残缺的面容上，塌陷处被撑平，凸起处被扫去，随即是躯干部位，有缺失统统用草纸填补
等许飞停下手，棺椁内这一具恐怖的尸体算是恢复了正常的形状。
但仅仅是形状。
许飞用手肘蹭了蹭脸上的泪水和汗液，竹笔沾染上盘子中的颜料开始在面孔上画出轮廓。
等最后一笔落下。
“呼……”
许飞彻底脱力，双肘撑着头蹲在了地上。
一旁，六叔除了关注许飞外也一直在看着棺椁里的尸体，见画好的面容便是轻轻点了点头。
“家属瞻仰遗容！”
门外川儿妈立刻疯了似的冲了进来，看见棺椁里的尸体便是淘淘大哭，半个身子几乎都埋进了棺椁内。
六叔则负责留意着时间，向着川儿娘问了三遍有没有纰漏后，便对门外招了招手。
村长和几个男人跑进来连拖带拽的将川儿娘带了出去。
“飞儿。”
六叔蹲下来拍了拍许飞的肩膀。
“还有一个。”
许飞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默不作声的爬到门槛处，捡起了撬棍撬开了另外一个木头盒子。
熟悉的收尸袋依旧是让许飞动作一僵，死死抿着嘴扭头看了眼六叔。
六叔会意架着许飞将他拉起来。
借着六叔这股劲，许飞将收尸袋放在了第二座棺椁内。
将收尸袋打开。
许飞已经吐不出来了，甚至就连脸色都没有了变化，只有通红的眼睛在不停的抖动着。
观察尸体扭曲程度，倾斜收尸袋倒掉血水，将手脚分开，舒展开尸体。
过程几乎一气呵成。
可一旁六叔却露出了不忍的目光看着许飞。
常言道人悲伤到一定程度是什么肢体动作和语言都无法表达的，现在许飞这麻木般的动作完美的诠释这句话。
直到将面容画好，许飞手指一松笔掉了棺椁里。
六叔也早有准备一把抱住了许飞将他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家属瞻仰遗言！”
门外，周山父母早急不可耐，连忙冲了进来。
周山娘看见棺椁的一瞬便是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泣声，一旁周山爸看见棺椁内周山的尸体也是身子晃了晃，抓着棺椁才算没有摔下去，足足看了片刻周山爸望向旁边呆坐的许飞，脸上挤出一丝感激。
“像。”
许飞听到这个字慢慢抬起了头。
刘川和周山脸上每一笔都是他脑海里浮现出的记忆，没有比这更符合他们的相貌。
可他刚抬起头又猛地埋了下去，他不敢去看周山父母。
关于周山和刘川去抢劫的事，哪怕他没有参与丝毫，可他心里的愧疚让他根本不敢面对他们的家人。
一旁，六叔则是始终掐着时间。
叫来村长几人将周山爸妈带到门外，一旁川儿娘也早在门外等着。
“飞儿。”
六叔走在许飞面前，蹲下时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打开。
包裹里是一块色泽油润的黑色长木，通体二十公分长短，上下左右都雕刻着一个诡异的字符。
“飞儿，现在就差最后一步。”
“唤山号，引人魂。”
六叔语气低沉，抓起许飞的手，将黑色长木郑重的放在他的手心。
“得盖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