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半年的时间,计立国觉得已经熬不下去,可是……他判的可是无期。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他要在这里像牲口一样的劳动到死。
可是,要说去死?
他又舍不得。
计立国咬着牙,弯着腰,背着一大捆棉杆努力的走着。
今天他们队的任务,是把别人捆好的棉杆背回晾晒场晾晒,等晒干了,再重新打捆,送去堆柴场储存。
这些东西,平时烧火做饭要用,到了冬天,还要用来取暖。
他从来不知道,一捆柴要付出这么多的劳动才会送进厨房。
可是这路也太远了,这一上午,他的脚一下没停,可是来来回回,也就走了三趟。
基地里,明明有三辆小金杯,却没有一辆出来拉棉杆。
今年春天,跟着他们囚车一起来的,还有十几辆农用三轮,也只会临时拉粮食用。
整个农场运棉杆会用到的,只有少数的几辆骡车,还有几辆是手推车,剩下的全靠人力背过去。
也是,小金杯和农用三轮都是基地队员开的,还要用油,他们可是免费的劳动力,饭都不给吃饱,每天两顿饭都是一碗糊糊两个窝头再加几根咸菜。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一辆拉着玉米棒子的三轮车从后边过来,车上的基地队员大声喊:“34145。”
计立国吓一跳,下意识的答应:“到!”艰难的转过身,却不敢直起腰来,生怕把背上的棉杆弄掉。
队员指指队伍的前边:“你回去到基地找陆总,快一点。”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加一下速开走了。
陆岱找他?
计立国心里一紧,也只能答应一声,努力加快脚步,生怕慢了,让陆岱等急了。
上一次,他来这里见计长风,看到他被陆岱随意摆布,可以说,让吃就吃,让停就停,让走就得走,是说不出的愤怒。
可是来这里半年,他已经明白,没有人能反抗陆岱。
不管发生什么,就算去找监狱方,也没有人会替他们说一个字。
在这里,他们只是犯人,没有人权。
而现在,有时候他甚至有点羡慕计长风。
他听过基地里有逢五开荤的说法,说是基地逢五号、十五号、二十五号都会有肉菜。
而那几年,陆岱有时会把计长风带去基地,好好招待他吃一顿,就像那次他见到的一样,两盆荤菜,有很多大肉块,他会直接摆在计长风面前。
可他来了半年,他从来没有带自己吃过。
计立国想着,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跟着队伍进了晾晒场,尽快把棉杆打开晾晒,然后顾不上还哆嗦的脚肚子,计立国就匆忙往基地赶。
看到他,门口执勤的队员也不用问,直接把他带去了陆岱的办公室。
陆岱正在翻刚刚送来的报表,见他进来,微挑了挑唇,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仍然继续刚才的工作。
计立国实在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心里打鼓,不敢坐,又不敢不坐,只能屁股搭住椅子的一个边缘,尽量挺直身体,坐的规矩一点。
足足十几分钟,陆岱终于把手里的报表看完,抬头看看他,突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抽一张报纸送到他面前,含笑说:“看看。”
计立国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又不敢不看,双手接过来,低下头只是一眼,就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报纸头版头条的大黑标题,写着《港城黑帮龙头白金龙夫妻落网》。
落网?
白金龙虽然是黑帮老大,可是在港城那样的地方,他几乎是黑白两道通吃,就是警方高层和他都有来往,是什么人能让他落网?
居然还包括计潮生?
急切的想要细看,可是眼前的小字乱纷纷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却没有办法在他的脑子里组成一句话,半天没看进去。
陆岱慢慢的起身过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上他的椅背,将他整个人都拢在他的压迫之下,俯身看着他,含笑说:“当时,你说两年前那场车祸,是计潮生的主意,就是料定,她人在港城,而白金龙在港城势力庞大,我们没有办法把她怎么样,所以才说出来,对不对?”
计立国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来劳改农场半年,陆岱只找过他两次,两次都是追问他两年前暗算陆家一家人的事。
第一次,他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结果结结实实挨了顿鞭子,又在了望台上吊了两天。
第二次,他仍然不想说,可是等陆岱拿起鞭子,他害怕了,他说出了计潮生,他希望,陆家有人找上港城去,那样,就会死在白金龙的手上。
哪知道,现在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陆岱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伸手把报纸拿走,又慢慢的说:“你们计家没收的产业和一些物品公开拍卖,计潮生和计紫仪都赶了回来,想要买回计家的老宅。本来那也没什么,只是,白金龙也悄悄带着人入境,想要对我哥和嫂子实施报复。”
“只是啊,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在京城惹事,京城公安可不认什么港城的黑帮老大,结果自然是双双落网。”
他的陈述缓慢而浅淡,像是讲述一个并不存在的故事,说的,像是一切都是白金龙的报复造成的。
事实上,就算白金龙不来,荆红妆也已经想好怎样揭穿计潮生的身份,让她有来无回。
陆岱说着,用卷起的报纸拍拍计立国的脸,含笑问,“你猜,白金龙的结果,是直接枪毙,还是来这里见见你们?”
“你……你……”计立国霍然抬头,惊恐的注视着他,“他……他是港城人,大……大陆不……不能枪毙……”
“那么,你是盼着他来我们这里,和你们见一面?”陆岱含笑,“那么,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是你出卖了计潮生?”
“不……不是……”计立国的脸顿时变的惨白,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