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垣微微摇头,慢慢的说:“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认识你?”
“什么意思?”戴文君皱眉。
陆垣眯眼想一想,却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是说:“文君,我想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在享受被追求的过程,不止是他,山鸣也是,你喜欢别人仰望或者欣赏你的目光,是不是?”
戴文君错愕,嘴张了张,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垣叹气:“山鸣和小妹认识有十年了,这十年时间,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大群人在一起,谈学业,谈未来,谈生活,也谈生意,他们两个没有很激烈的感情碰撞,可是,就是那样一点一滴的接触,自然而然的相互靠近,所以,当知道他们要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有惊讶,却没有意外,你明白吗?”
“不是!”戴文君立刻下意识的摇头,“从叶山鸣第一次见到我,我看得出他的眼神,他……他喜欢我的……”
陆垣点头:“你的家庭出身,生长的环境,让你的气质很出众,不止山鸣,很多人都会被你吸引,这很正常。”
戴文君眼里露出一抹自得:“如果不是那场车祸,那个土妞凭什么?”
“凭他们是一样的人。”陆垣答的很快,“文君,你把自己活成了一件艺术品,摆在那里,接受别人的赞赏,可是,不是所有的人能抱着一件艺术品过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戴文君咬唇,心里有些不甘。
确实,她喜欢别人赞赏的目光,不止是喜欢,甚至享受?
可是她错了吗?就算是艺术品,可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啊,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辈子?
陆垣叹气:“就算是钱志帆,他追逐你,可还是在和洪佳琪不清不楚,因为……其实某种意义上,他和你是同一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征服,等得到了,就随时可以丢掉。”
“我不是!”戴文君立刻喊。
陆垣挑唇:“是或不是,你自己知道。”
戴文君嘴唇抖了抖,低声问:“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陆垣笑笑:“我想让你正视自己,你和钱志帆是同一种人,但是,却不是合适的人,你没有喜欢他,只是习惯了他,趁现在可以抽身,免得被连累。”
戴文君愣怔一会儿,咬唇摇头:“说这么多,你只是想让我不要管这件事,对不对?”
陆垣叹气,表情是少见的真诚:“我是希望,你不要被利用。”
戴文君看他一会儿,突然问:“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除了他,是不是还有木兰?或者计家?”
陆垣摊摊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戴文君眼底掠过一抹伤痛,低声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梅家没了,你们家虽然回来,却不愿意再和我们来往,现在,你又在对付计家,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文君,你不明白吗?”陆垣的眼底,也有一抹伤痛,“二十年前,梅家和计家向我们下手的时候,那一切都已经改变,就算没有现在的事,也回不去的。”
心里暗暗叹惜:或者,是少女时代太过美好,让她没有办法走出来,一直幻想再回去。
戴文君愣一会儿,喃喃的说:“梅家和计家,向我们下手?”
陆垣点头:“回去和戴伯伯他们谈谈,你会明白,原来美好的东西,早已经破碎了,你不该活在梦里。”
戴文君紧紧咬唇,用力到舌尖尝到一丝血腥,隔了好一会儿,转过身一声不吭往外走,走出几步又停住,回过头挣扎的说:“可是,你现在一定要这么做?就……就不怕他们报复,失去现在的一切吗?”
陆垣笑笑:“很多事,也该了结了。”
戴文君怔怔看他一会儿,转过身出去,脚步越来越快,后来变成了飞奔,很快消失在院子外。
陆垣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儿,手里的笔转一转,在信纸上又再落下一行字。
没错,很多事是要了结了,二十年,时间太久了……
第二天,《正义之声》突然放开了五七案,而是讲述了二十年前的一桩案子。
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新婚不久,妻子刚刚怀孕,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已经有好几个单位向他敞开大门,等待他的,是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
可是,一个意外,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青年只是去给妻子买一根冰棍的时间,被人活活打死。
本来报了警,警方在追查他的死因,可是,没过几天,运动开始了,到处都是批斗,到处都是打砸抢,于是,案子就这么结了,归结为运动中重多血案中的一个。
可是,青年死的时候,运动并没有正式开始。
不是因为运动,那是因为什么?
运动结束十年,时代带来的伤痛渐渐抚平,很多人都忘了,可是这篇文章,又把人带回那个动荡的岁月。
或者……那个青年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不是的!
紧接着,《正义之声》开始述说行凶者的轨迹。
杀人之后,他们隐藏在人群里,警方的追查锁定了几条线索,然后,他们逃了。
在运动发生前,他们同一天离开了京城。
几天之后,运动爆发了,他们又再陆续回来,无一例外,加入了那个打砸抢的行列,在几天之内,先后两次砸了青年所在的学校,拖出爱护青年的教授,批斗照顾青年的师母……
再然后,学生都跑了,教授被拉走了,学校空无一人,关上了大门。
对那些人来说,那是一段激情澎湃的岁月,他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公众场合,高谈阔论他们做过的恶行。
某一天,有人说出了青年被害的真相。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因为,有同期的一个学生,也盯上了一个单位的岗位,而那个单位只想要青年。
报道在这里停了,没有再继续,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大学毕业生,必须服从分配,好的学生,会有好多单位争夺,选了甲,必然没有办法选择乙。
青年挡了别人的路,所以被杀了。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