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介意那个人是学长的弟弟,还是因为当年学长刚走他就纠缠大嫂?”荆红妆问。
陆垣咬牙:“反正是易国强就不行!”
“为什么?”荆红妆问,“陆垣,这么些年,大嫂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已经是一家人,你要反对,总要有一个说服她的理由,不是吗?”
“我反对不反对重要吗?”陆垣反问。
“重要!”荆红妆答,“我说过,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不是我这么说,易大嫂自己也这么想的,要不然,你反对,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陆垣一愣,火气顿时消了一半,隔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她……没事吧?”
“哭了,还不想让我看到。”荆红妆叹气。
陆垣心里抽了一下,闭闭眼,勉强压下去,苦笑问:“红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什么?”荆红妆扬眉。
什么时候见过陆垣这么不自信?
陆垣反手搂住她,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吸一口气,才低声说:“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学长。”
“现在你想说?”荆红妆问。
陆垣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整个人似乎沉浸在回忆里,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记得我说过,我从小是跟着爷爷在部队长大的。”
“嗯!”荆红妆应,安抚的摸着他的后背。
陆垣低声说:“这个从小,是从两岁开始,爸妈都忙,就把我放在爷爷家里,可是爷爷奶奶也有自己的事,爷爷就把我带去部队,留给勤务兵照顾。”
这是他和父母不亲近的根本原因。
荆红妆想。
陆垣接着说:“六岁的时候,我上学了,是部队子弟小学,大院的子弟都在那里,像梅雪、计长风、戴文君。”
“谢秩也是?”荆红妆问。
陆垣点头:“他比我小几个月,七岁上的学。”
所以晚了一年。
荆红妆在他背上拍拍,示意他说下去。
陆垣接着说:“虽然都是大院长大,可是六岁前,我和他们见的并不多,关系也就不远不近,初中也是一样。”
“初二那年,我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比赛,认识了学长,他是我们市代表队的队长。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那样冲着我笑,和我说很多部队以外的事情,他说天地本宽,他说人生苦短,他说,青春不可辜负。”
“青春不可辜负?”荆红妆反问。
陆垣点头,隔一会儿才又说:“他问我,以后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走的路,是自己想走的,还是别人安排我走的?他说,人应该有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只有别人眼里的优秀。”
“人应该有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只有别人眼里的优秀。”荆红妆轻声重复,心底有一些震动,低声问,“这是你放弃军校,考去复大的原因?”
陆垣微默一瞬,轻轻摇头:“不全是,虽然考军校是爷爷要求的,可我自己也是愿意的,只是……只是后来,我发现即使我考上军校,进了部队,总还有一层无形的枷锁,那是我不想要的。”
“那个问题,我考虑了两年,后来,爷爷走了,我心里一下子没有了牵挂,就改选了复大。”
他的讲述非常简单,没有讲太多的事件,也没有渲染自己的情感,可却是一个人从幼童到少年的成长。
荆红妆静静的消化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说和戴文君他们的关系不远不近,是什么样的?”
陆垣没想到,她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关于学长的。微微一愣,回答:“就是,会一起玩,但我从来不愿意和他们说心事。”
也就是普通的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荆红妆已经明白,他从小在部队长大,说是跟着爷爷,其实接触最多的却是爷爷的勤务兵。
他和家人的关系很疏远,那些大院子弟和他也算不上是朋友,他的整个童年时期可以说是孤单的。
等他认识易鹏程,那个大男孩对他展示的是对他完全的欣赏,学长对他来说,亦师亦友,更甚至,引领他打开了新的眼界,让他对外界有新的认识。
而家人,怕他在意的也只有爷爷,不考军校,或者他自己会有一些遗憾,但更怕的,是看到爷爷的失望。
然后,爷爷走了,牵挂没了,而在他面临决择的时候,易鹏程却又惨死。
这一瞬间,荆红妆心里,是满满的心疼。
在一起十年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清冷平静的背后,遭受过怎样的情感冲击。
在失去爷爷,他被父母以家族的利益相逼和计家联姻时,要求他背负起家族前途的时候,只有易鹏程在指引他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易鹏程却也跟着惨死,连他留下唯一的血脉也没有保住。
荆红妆抱紧他,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陆垣,你是不是不希望易大嫂再婚,是觉得,她只要守着,易学长就还在?”
所以,他在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拜托古少杰照顾。
“不!”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陆垣就骤然抬头,低吼出声来,可是对上她清澈了然的黑眸,又再停住,咬了咬牙,低声说,“我……我知道,是我自私了,可是……可是就算再嫁,易国强不行!”
或者,潜意识里他真有那样的想法,可是,多年的教育,不充许他把那样的心思摆出来。可是易鹏程刚走,易国强就纠缠嫂子,甚至,那时易大嫂还怀着易鹏程的孩子。
荆红妆想到他说的往事,心里自然也明白,沉默一会儿,只得说:“陆垣,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易大嫂?”
“什么?”陆垣迷惑。
荆红妆叹气:“从我们来京城,她一直在帮我们带孩子,照顾我们的家,可是我们从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甚至,这两年易国强经常出现在她身边,我们也不知道。”
陆垣错愕:“她想要什么?她……她可以说啊,她说出来,我们不会不答应的。”
你现在就不答应。
荆红妆无奈的看着他,又再叹口气:“虽说我们把她当家人,可是……或者她想有自己真正的家吧,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