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妆自然知道这些目光的意思,苦笑说:“不是我心狠,只是这是孩子,不是小狗小猫,我接了,就得为她的一生负责,我怕我担不起。”
说的也是……
护士们互相看看,没有人好意思张嘴劝她留下。
甘医生也无奈苦笑,只得说:“那就让人联系孤儿院吧。”
一个护士默默的点头,过来接陈小妹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哭的累了,本来声音已经小了下去,哪知道她刚刚一碰,又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小小的身子打着挺,小脸儿涨成了紫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护士吓的急忙缩手,无措的说:“这是怎么了?我昨天还抱过的。”
陈小妹又是拍又是哄,却怎么都哄不住,几乎连抱都抱不稳,急的直掉泪,连声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荆红妆本来打定主意硬起心肠不理,可是或者是刚刚当了母亲,怀里抱着自己儿子软软的小身子,听着那孩子哭,终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说:“抱过来我试试。”把自己的孩子给护士放回小床。
说也奇怪,陈小妹刚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放,小女婴的哭声立刻小了,小小的身体也渐渐放的柔软,却还是哼哼唧唧的抽咽。
这么长时间,大家的耳朵被她吵的嗡嗡直响,这一下,顿时安静了不少。
刚才的护士轻吁一口气,急忙说:“这孩子有半天没有吃东西,想来是饿了。”忙着把奶瓶拿过来,试试温度还没有凉,忙递了过去。
哪知道奶瓶塞到嘴里刚吸一下,小女婴立刻又哭起来,小舌头一顶,把奶瓶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大家诧异。
甘医生忙过来,给小女婴检查一遍,皱眉说:“哭的久了,体温有些高,可也没别的问题啊。”
怎么突然不吃奶了?
荆红妆抱着,却听小女婴的哼唧声里,竟然似乎有撒娇的意思,迟疑一下说:“我试试。”从护士手里接过奶瓶,一只手轻轻拍哄婴儿,另一只手试着把奶瓶送到婴儿嘴里。
小女婴侧侧头,不满的哼哼两声,却很快安静下来,嘬着奶瓶,居然还嘬出声音。
护士吃惊的说:“这……不是同一瓶奶?”
另一个护士轻声说:“这孩子就认荆红妆,还怎么送走?”
是啊,哭成那个样子,就算别人不嫌烦,这孩子自己又怎么受得了?
荆红妆一愣,看看大家,又看看孩子,也说不出的为难,隔一会儿,只好说:“反正我明天才出院,就先放这里,或者明天就好了。”
只能这样了!
甘医生松一口气,点头说:“只好这样,明天再看吧。”又嘱咐护士,“告诉后边值班的护士,注意给孩子冲奶粉。”
护士们连声答应,终于松一口气,都慢慢出去。
只是,孩子去留,还是一个问题。
在医院里,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但发生过,而且不少。
只是,送到孤儿园的孩子,就算能长大,哪一个不是瘦瘦巴巴,饿的皮包骨头?
大家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女婴的未来,整个科室的气氛顿时变的沉闷。
而在病房里,荆红妆好不容易把孩子喂饱哄睡,让陈小妹放回小床上,也轻轻吁一口气。
陆垣也跟着松一口气,把饭盒打开说:“先喝汤吧。”又向宁泽远和陈小妹说,“家里我还留着汤,你们回去吃饭,晚一些送汤来就好。”
荆红妆闻到鲫鱼汤的香味,整个人这才放松,微笑说:“你居然真的买到鲫鱼。”
“嗯!”陆垣笑应,取了碗替她盛汤,又说,“豆腐我切成小丁,吃着方便一些。”
荆红妆看到汤滚的奶白,豆腐悬在汤里,显然时间很久,无奈说:“让你回去睡会儿,怎么看也没有睡成。”
“我小火焖着,睡好一会儿呢。”陆垣微笑。
宁泽远见这两人喁喁细语,显然已经忘记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笑一笑,拖着陈小妹出去。
几口滚热的鲫鱼汤下肚,荆红妆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这才看看小床里自己的孩子,轻声嘀咕:“病房里吵翻天,他倒是睡的稳。”
陆垣探头向小床里看看,见儿子小嘴嘟嘟着,睡的正香,又忍不住好笑,摇头说:“这小子睡的倒香,一天一夜了,不饿吗?”
荆红妆轻笑一声,瞄他一眼,轻声说:“我下奶了,你回来之前他刚刚吃饱。”
“真的?”陆垣又惊又喜,往她身上瞄一眼,又忍不住有些嫉妒。
以后,那就是他儿子的粮仓了!
病房里的两个人很快把刚才的事抛开,安心享受着难得独处的时光。
呃,虽说孩子在侧,可他睡着,先忽略吧。
可是陈小妹心情却很复杂而沉重,跟着宁泽远往回走,忍不住问:“表哥,你说,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他哪知道?
宁泽远默默的摇头。
陈小妹问:“如果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她真的还会被丢掉?”
宁泽远沉默一会儿,点头说:“看医生、护士们的表情,应该……是吧!”
这也太残忍了。
陈小妹咬唇,皱眉说:“就不能找一户好人家收养吗?”
宁泽远摇摇头,又没有说话。
这年头,哪一家会缺孩子?
要缺,也是像赵小静一样,缺自己想要的孩子吧。
想要儿子,却连生三个女儿,养不起,就只好丢掉。
自己的女儿都养不起,又有谁家会养别人的女儿?
陈小妹跟着他又走一会儿,轻声说:“当年,我妈改嫁,听说我继父就因为我是个女儿才肯娶的,只是我奶奶舍不得,把我留下了。”
可他是因为是个儿子,继父才不肯要。
宁泽远苦笑。
一瞬间,竟然觉得和身边这个小姑娘有些同病相怜。
没人要的孩子,真是可怜。
是啊,没人要的孩子,真是可怜。
一下午,荆红妆看着另一张小床上的小女婴,也是这个心思。
第二天早晨,等陆垣办好出院手续,荆红妆抱着儿子要走的时候,看到小床里再一次哭的声嘶力竭的小女婴,已经移不动步。
如果,这种事只是听到,不是被她这么硬生生的撞上,她最多有一些同情,完全不会去管。
可是现在……
荆红妆迟疑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向甘医生说:“不然……这个孩子,我先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