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赶集,就是各村村民在镇上一条街上摆上自家的农副产品,拿来和别家交换自己没有的,比如,用青菜换土豆,用萝卜换番茄,有时也有人带了家织的土布等一些生活必需品,一直衍用以物易物的方式。
阳川县一带,向来是逢初一、十五赶集。
农村生活,单调而乏味,每个月的这两天,才在枯燥的生活中添进一些色彩,对于村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
到了这一天,大家都起个大早,早早的吃了早饭赶集,很多年轻人还要把午饭做好带上。
其实,一般的集市到上午差不多就散了,可是好不容易出了村子,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年轻人是不会很快回去的,而是呼朋引伴,往镇上别的地方逛去,直到中午,再聚在一起,把拿的午饭带出来,看看你吃的什么,我吃的什么,互相尝一尝,也是乐趣。
荆红妆这天也不例外,早早起来煮了粥,自己喝了一碗,又烫两张饼,用荷叶包了,放在背篓里,见陆垣也起来,笑说:“锅里是粥,上边蒸笼留了饼,中午你自己起火热一下就好!”
陆垣斜倚着门问:“真不用我去?”
“不用!”荆红妆摇头摇的痛快。
“我倒是不怕你出事!”陆垣说。
那怕什么?
荆红妆扬眉,回头瞄他一眼。
陆垣接着问:“你也不怕我跑了?”
从结婚开始,荆红妆也只有下地干活儿的时候会和他分开,别的时间可都是粘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赶集啊,一走大半天,他完全有时间跑的无影无踪。
荆红妆一愣,“噗”的笑起来,摇头说,“不怕!”
“为什么?”陆垣有点不满了。
就这么放心他?
荆红妆笑说:“你跑了,谁养你?再说,又哪里去找我这么漂亮能干的媳妇儿去?你又不傻!”
说着话,整好衣服出门,远远的见有几个人沿着河滩过来,依稀就有杨月在里头,回头笑问:“你想要什么,我集上看到带回来给你。”
陆垣瞅瞅她的背篓问:“你有东西可换?”
别人家院子里已经瓜果累累,他家的才种下没多久。
荆红妆摇头:“我没有,她们有!”说着指指正走过来的三个女人。
杨月恰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跟着笑说:“你们新做的院子,哪有东西?想要什么,我先帮你们换。”
陆垣点头,老实不客气的说:“瞧有没有换羊肉的,回来做汤。”
杨月:“!”
这荆红妆还真是养了个爷!
荆红妆却毫不意外,点头说:“知道了!”推了篱笆门出去,和另两个女人打招呼,“何大嫂,马大姐。”心里有些疑惑。
何大嫂三十余岁,嫁进上南坡已经十年,虽说和她不算多亲厚,也是瞧着她长大的,从来没有过矛盾。
而马大姐是村子西头马老汉的大女儿,本来是嫁了出去,前几年男人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婆家容不下她,只好又回来。
荆红妆记忆里,她始终是个大姐姐的端稳,从不和她们一帮小孩子厮闹的,和她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这两个人和杨月在一起……
难道,是她想错了?
荆红妆一下子也没了把握。
只是已经到了这里,有事没事,也先去了再说,荆红妆又叮嘱陆垣记着喂蚕,跟着三个人往集上去了。
听她说到蚕,杨月才想起来,问:“红妆,你养的蚕吐丝了吧,怎么不带些去集上,说不定能换到东西呢。”
荆红妆摇头说:“我的蚕茧要派大用场呢,拿去换三瓜两枣的太可惜了。”
可你男人想吃羊肉,你有东西都不拿……
杨月直想翻白眼,勉强忍下来,干笑两声说:“我们这里,也就县供销社每年收一回丝,也是春天,又给不上价,旁人也不要,能派什么大用场?”
荆红妆笑说:“说不定呢。”
三个人里,马大姐是本村长大的闺女,最知道荆红妆,看她几眼,微笑说:“红妆有了自个儿的家,也开始想法子置办起家当来了。”
荆红妆扯扯唇角,轻飘飘的说:“是啊,以前不管置办下什么,反正都不是我的。”
马大姐一默,不再说话。
杨月向两人看一眼,却劝说:“红妆,这哪有娘是不偏心的,你妈三个儿子,只你一个闺女,不管她怎样,还不得你管?”
荆红妆漫不经心的哼一声,没有说话。
何大嫂看看杨月,又看看荆红妆,静静的笑:“我瞧那陆垣也不像传言中那么赖,多少还肯听红妆的话,以后好好儿的过,总会好的。”
提到陆垣,荆红妆倒莫名的有些喜悦,点头说:“赖?赖又怎么了,我就喜欢看他赖赖的样子,有趣的很!”
另三个人:“……”
这口味也是很奇怪!
阳川县不止多川,也多水,从上南坡到镇上,要经过两条河,第一条还好,河面虽宽,河水却缓,河上是一座石桥,第二条河面窄,河水很急,只有一座简陋的木桥。
之所以说木桥简陋,是因为这桥不止只有一个简单的木头架子,两边连栏杆都没有一根,而且上边的木板隔一尺放一块,木板和木板之间留着很宽的缝隙,低头就能看到下边湍急的河水。
木头架子一米宽,勉强够两个人错身。
马大姐虽然是在上南坡长大的,每个月这条路也要走几回,可天生恐高,还是说不出的紧张,一只手抓住何大嫂,胆颤心惊的往河对面走。
杨月瞄荆红妆一眼,也抓住她,结结巴巴的说:“红……红妆,我也怕,你扶我一下。”
“好!”荆红妆答应,眼底掠过一抹讥讽。
说是害怕,说话也结巴,抓她的手也很紧,显的紧张,可是干燥的掌心,却让她感觉不到她的害怕。
等前边两个人走出几步,荆红妆才扶着杨月上桥,一步一步踩过木板,往对岸走。
正是夏秋交替的时候,雨水充足,河水水位很高,河水激起不小的水花,从桥底奔腾而过。
杨月的手抓的更紧,显然是害怕没有栏杆的桥边,使劲往荆红妆身上挤,却没有注意有一块木板中间裂开,一脚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