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退下吧。”
“诺!”
望着碟探悄然离去的背影,王耀神情复杂,他轻轻揭开信封上的红蜡漆印,取出一张张密信便认真的阅览起来。
准确说来这不单单只是一封信,而是由十来张写满的信纸所组成的情报链。这么多信纸,也使得信封显得尤为厚重。
信上所写的内容无非是刚才碟探的补充,其间详细的标注了陈王和曹操那边的情况,可谓是相当的全面。既有各部兵种情报,又有其将领的性格评估,甚至部分军队装配了哪种武具,信上都有提到。
王耀事务很多,但他并不匆忙,有许多忠诚可靠的能臣为他分担了许多繁杂且不太重要的琐事,这使得他只需要对大事拍板决断即可,这平摊到每天下来花不了多少功夫,他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有条不紊的处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何况会见碟探处了解天下事,这也是值得花时间来理会的正事。
“陈王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他那边有威胁的终究也还是一早带出来的陈国军队。后来招纳的这些武装民兵及西凉降军不值一提,除却壮大声势以外毫无实际意义。痛打落水狗勉强能用,可一旦面临训练有素的庞大敌军,双方恶战起来,这些临时加入没有忠诚可言的杂兵便会迅速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该军平均战力还不如昔日之白波乱军,唯有陈国泰平卫士还算像样,不过该部队人数极少不达万人,无法成为改变大局的决定性力量。”
“陈王之所以能够如此顺风顺水,主要在于占据大义上风,至于进入司隶这一路的大捷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京畿防备空虚缺乏警戒,曹操不过三万人都能直插后方长安,何况陈王坐拥十多万大军?军队多了,可以施展手段的空间自然会大大增加。不过也不能太过低估刘宠,这几场绕后奔袭的战术还算不错。”
抬头望向天花板,王耀喃喃自语着,默然为陈王势力做出了评估。
该新生势力近期锋芒毕露,看起来强大无比,实际上威胁却不怎么大,不过刘宠的未来却是大有可为,毕竟是汉室宗亲又很早就打出了仁德名号,此番更是高举义旗,想来所有的忠汉之人会将其视为帝国复起最后的希望,便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过来也要投效于他。
而这些汉帝国的死忠,那就不是西凉降卒可以比拟的了,他们无惧凶险,便是为了信念而死也将毫无犹豫,绝非现有西凉卒这帮墙头草可以相提并论。
给刘宠一定的时间,让他以大义之名全面整合忠汉之士后,他带来的威胁也会大幅提升,成为一个真正的强敌。
故此,对付刘宠要趁早。
“曹操也真是可笑,兵行险招却还打家劫舍招来许多完全可以避免的麻烦,硬是把原先可以利用的助力推走强行转为阻力,真真是可笑至极。”
面露嘲弄之色,王耀低头将视线重新投到信纸上,里边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曹军在长安城中犯下的罪行。
在这场攻城战中,曹军所犯罪行之残忍,与西凉军相比几乎没什么两样。堂堂大汉国都天子脚下,竟被他的军队洗劫到十室九空,如今其凶名已经随着外逃的幸存者传了开来,想来曹军再难在司隶西部得到来自民间的支持。
还想就地招兵买马补充军队?
痴人说梦罢。
长安一带的百姓但凡还有半点血性,就绝不会屈从于曹操。而毫无血性之人,这种情形下仍能选择加入曹军之人,又能为战事起到什么作用呢?
只怕恶战一来,便骇得瑟瑟发抖罢,还能指望这种人奋力作战?
即便先前起家时,王耀曾经得到过曹操一千万钱和几万斛粮草的援助,但除了正在兴头的那段时间满是感激,王耀对于曹操的印象都很差。
董卓坏,曹操比起董卓好不到哪去,甚至还要更坏,因董卓而死的无辜及忠良不计其数,但在曹操这边,数目只会更加夸张。这是一个毫无底线的枭雄,可以让部队拿人肉来当军粮,可以泄愤到无辜百姓身上,亲手整出了徐州大屠杀。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因为自己改变了天下格局,曹操被迫西迁至长安这块谋取大计,想来这辈子也没机会再前往中原一带了,历史上震惊天下的徐州大屠杀,大抵是不会在这个时空发生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妨碍王耀对这个不择手段之人感到厌恶。
“好歹他曾经也帮助过我王家,感官如何不重要,这不妨碍我报恩。”
“如今都护府家大业大,原数奉还未免显得过于小气……嗯,还他三倍。”
嘴角上扬,王耀看向偏侧低垂着脑袋的侍从,大手一挥吩咐道:“传我命令,派人给曹操送去三千万钱,精粮十万斛,同时转告他,就此我都护府与曹氏再无瓜葛,不要跟他们过多纠缠,东西送到话带到就可以回来了。”
“诺!”
那侍从闻言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行出密室前去传达消息了。
侍从走后,王耀又看了一会手中的信纸,旋即便将视线移到刚刚替补进来的侍从,淡淡道:“命令碟探处多派些好手潜往司隶,暗中挑动陈王刘宠向曹操开战,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让他们打起来。”
“诺!”
这侍从听令立马领命离去,王耀则将手中的一大摞密信随手丢入旁边的火盆,用铁钳挑了挑其中的炭火,旋即不自禁叹了口气。
他倒也想干脆直接出兵平了这乱世,现在的诸侯就是全部联合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群雄之间尔虞我诈,根本就无法做到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有对现有政体全面改进,才能保证这新生帝国不会随时间流逝而重蹈覆辙。
倘若根源不改,就是一口气暂时夺得整个天下的控制权又能如何?时间会让过往的一切再次重演。
而改制变法,注定会让大批的现有得利者失利,为求自保,现有权贵必然全力抗击,故而历来变法都是一件艰难且漫长的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得到一个最好最适合当下的新制度之后,再稳健缓进、统一天下,温火慢熬推行新法,这将水到渠成无比顺利。
现在急着四面出兵大动干戈,首先未必能取得全面胜利,并且就算胜了,各州郡也不太平,光是维稳都要焦头烂额,就更别说全面推行新制得罪所有权贵了。
一点一点的缓进蚕食,今天一个郡明天一个县的扩张,每至一处就推行最新的制度,以整个势力的力量打压掉这新收郡县的当地权贵,那些地方豪族拿什么来抵挡?此乃万无一失之策。
心念至此,王耀嘴角上扬。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他等得起。
“报!禀大都护,徐州传来急报!”
忽然响起的禀告声打断了王耀的思路,他朝前望去,就见一个信兵在四名精锐侍从的包拢下行了进来,其见到自己,当即便欢天喜地的高呼道:
“大都护,徐州降了!!”
“徐州降了……你说徐州降了!?”
王耀闻言一怔,旋即大喜过望,他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双拳,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