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率军出发了,他带着自己麾下的万余部曲,再加上从同僚胡轸那要来的五千兵马,勉强凑齐了两万军队,接着便坚定不移的朝往东方开去。
以两万人对阵近二十万敌军,这十倍的兵力差距,让人听起来多少都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但徐荣还是这么去做了。
并且坚定不移。
他没有选择。
自从入主司隶以后,董卓就变得愈发荒淫无道,其似乎喜爱上了滥用酷刑而忘却了昔日最擅长的御下之道。
强权在手,执宰生死,在获得无上权柄之后,董卓逐渐开始不再思考,做出的一切决定全凭性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虽然还在被遵循着,却早已彻底失去了灵活性,变成了极其死板的条律。
完成了董卓的指令,无论难度再低再是轻而易举,都能得到最高规格的褒奖与赏赐。这胡轸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其在凉州有名望,算是个豪杰人物,也因此被董卓收入麾下,可此人毫无军略之才,既不勇武又无智谋,故此在以往的十余年间,一直都只是个小小司马。
然而就在董卓执掌大权思维开始僵化后,胡轸这等废物竟也迎来了属于他的春天。仅仅因为完成了董卓的临时起意,胡轸屠戮了一个县城,成功搜刮到要求份额的粮草,并且还多为董卓强掳来了十几个美貌妇女,竟就得以连升数级,从一介军司马直接跨越校尉裨将,成为了与他徐荣平起平坐的将军。
这……凭什么啊!?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极端极致的死板条律令人作呕,在这规矩之下,无数鼠辈依靠这等腌臜下流的手段上位,也有无数真正的豪杰因此受挫。
不愿屠戮百姓,不愿掳掠民间,那就是违令,那就是必须惩罚的过错,有人因此被革职,更有人因此丢去性命。不愿挥起屠刀都是如此,那战敗,自然是更加严重的过错。
董卓不会因为你是寡不敌众还是有哪些客观因素而降下宽恕,只要是战敗了那就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一万打一千输了是大罪,一千打一万输了也是大罪!此番丢掉雒阳虎牢,继续演化下去已然有丢掉司隶半壁江山的趋势,即便知晓以寡敌众胜率渺茫,但徐荣还是得去搏一搏。
说实话他不敢赌,以董卓现在如此残忍暴虐的性情,回来发现司隶丢了大半,给他革职都算轻了,说不准还会痛下杀手直接取他项上人头。
徐荣不敢赌,作为一个沙场宿将,他宁愿马革裹尸而死,也绝不愿意如此荒唐的被泄愤杀死,那是一种令所有真正的军人都无法接受的侮辱。
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他宁愿死在与陈王刘宠的对决中,也不愿这般窝囊的受罚而死。
“传我将令,全军急行!”
“明日清晨务必要赶到潼关!”
“派遣斥候火速出击,查探函谷与武关形式!再派信骑快马加鞭,传我信件速速送往弘农,快,都给我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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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这就是长安……”
“作为都城,防卫还真是空虚啊!”
戌时,夕阳沉没,万物朦胧。
在这天地昏黄之际,一支身穿凉州军袍的队伍忽然出现在长安西面,城上稀疏的守军们见状一怔,继而纷纷揉眼凝望,在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之后,城头顿时暴响起阵阵欢呼。
这支友军队列严谨有序,衣袍也略为干净整洁,这种精神面貌显然不是吃了敗仗。最重要的是他们从西方行来,而西面从司隶进入西凉的要道早就被韩遂马腾的叛军所占据。
友军从西面而来,已然说清楚了很多东西。首先被叛军控制的要道肯定已经重回己方掌控,也就是说定安和汉阳已经得到光复,而董卓是借道并州偷袭西凉腹地北地郡,能夺下定安汉阳则说明北地也被收复。若说仅凭已知的信息还不足以说明相国已经彻底镇压住叛军大获全胜,但最起码也光复了半壁江山距离胜利不远了。
“一面城墙,就二三十个哨兵?”
“长安竟空虚至此?就连来站城墙的士兵都不够了?不至于吧……”
与长安城头上的欢呼雀跃不同,逐步逼近城池的曹洪面无表情,他不断环顾长安城做着防备评估。
然而无论曹洪从什么角度去看,以何种姿势去思考,都感到很是匪夷所思。
这大汉新都的守备力量,未免也太过薄弱了吧!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堂堂国都所在,可这城墙上的守卫数量却只与小县城相当,就是寻常郡城所在,守备力量也远远比这森严!
“将军,守兵少这可是好事啊!”
曹洪身旁的心腹司马忽然开口,大笑道:“看来敌军内部出现了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数,故此防备才会如此空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长安守军少,眼下又被我等着装打扮所蒙蔽……只要骗开城门,就是不由夏侯将军和主公大人那边出手,光靠将军您下边这两千精锐,大抵都能直接拿下这长安城。”
心腹一席话传入耳中,曹洪怔了怔,旋即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恢复正常。
甩开曹操单干是不可能的,就凭他手上这两千兵马,纵是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夺下长安也无法展开后续,都不说别的,待董卓率领主力归回后,只怕他连一日都守不住。
现在虽是乱世,但其实搞到现在,大格局已经定下,几乎已经没有新兴势力成长的机会了。单打独斗注定敗亡,曹氏子弟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如曹操言语的那般同心协力团结一致。
握紧的拳头,才能打破一切阻碍!
“多说无益,且按计划行事罢。”
“原定计划中我部只需控制住城门,确保后方大军可以顺利攻入城中,就按计划走吧,不求额外之功,但求无本职之错即可。”
“诺!”
心腹校尉前去嘱咐全军,进行最后一次布署安排。策马行于队列前头,曹洪望着愈来愈近的长安城,神情复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