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此等神器竟有上千门?”
贾诩神情一怔,今日忽然接收的信息量太多也太过惊人,实在叫他一时之间感到有些许恍惚。
目前他已经可以断定,王耀本就是天下诸侯中的最强者,眼下又坐拥此等跨时代的神器,只要对方长期保持住现有的这股英明劲,不去行昏庸之举,那这偌大个天下最终注定是王家的。
这是天理所在,是大势所趋,亦是一种水到渠成。
“贾诩贾文和,愿为候爷效力!”
转瞬便想清楚了许多东西,贾诩二话不说就朝王耀表达了效忠之意。
人并非生来就淡泊豁达,昔日他贾诩也曾是个有志青年,孤身入京为持戟郎,也不是没想过凭借腹中学识匡扶汉室,闯他个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
然而人力终究难敌大势,担任郎官时贾诩一直在观察着雒阳时局,想要寻觅出一个突破口伺机而动。可是他越观察就越感到寒心,愈琢磨便愈发不想出手。
乱,太乱了!
扑朔,太扑朔了!
今日宦官弄政,明日外戚当权,上一月依附阉党的新贵们刚刚得势,下一月就又被重掌大权的外戚集团给清洗剿杀。适时雒阳就没安宁过,各处都充斥着阴谋。很是奇怪,正值壮年的灵帝刘宏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甚是到了任其发展的地步。
这就是一个噬人的漩涡,就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只要进入其中,无论是善是恶是尊是贱都可能随时被撕成粉碎。
毫无秩序毫无规则,如此情形下就是有天大的机会,贾诩也不会涉足其中。
需知人算不如天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终日打雁却被雁雀啄了眼睛的例子比比皆是。贾诩虽然自认聪慧,可也不认为自己永远不会阴沟里翻船。思来想去,终还是觉得置身事外最为稳妥。
于是乎贾诩回到乡里,这一回就是十数年的蛰伏。事实证明,当初他没有贸然依附宦官或是外戚,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干权弄政如十常侍,一朝覆灭。尊贵强权如何大将军,也还不是被几个阉賊斩去首级?若非实情就是如此,事先又有誰能想到,大汉最为强大的两股势力宦官外戚竟会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时局太乱,太过无迹可寻了。
誰能想到盛极一时的西凉军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眨眼绽放威压天下,眨眼却又枯萎,沦落到二三流甚至难以自保的地步?又有誰能想到昔日贵为十八路诸侯盟主的袁绍,在号令群雄后又迅速垮台,气势汹汹杀向豫州又落得个割地求和,甚是到了好不容易拉拢到徐州陶谦,可还是被北域都护府给盯上,再敗一次决战就要到了濒临覆灭的地步?
反是以往那默默无闻几番差点被灵帝处死的陈王刘宠,竟是大显神威,吞陈留兵进司隶,成为近期最大的赢家。
时局已经乱到了就连贾诩都有些看不清的地步,就是哪天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那最强诸侯王耀覆灭了,他大抵也不会惊讶,而是平平静静的接受这个事实。这真算不上啥,他早就习惯了。
可在今日,他却察觉到了时代大势。
王耀坐拥四州,军力强盛府库充盈,仁德之名传遍天下受世人景仰,虽不得世族拥戴那又如何,其所推行的新制只需要几年功夫,就足以让他在治理地方上不必再依赖世族的俊杰们。
以贾诩看来,王耀和他的都护府,其实最危险的就是这两年。只要依托他的新制顺利培育出几茬与世族毫无关联的新官员出来,他的都护府便会骤然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世族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局势不断恶化,他们必然会出手,或是倒戈、或是刺杀、或是直接起兵,反正无论如何,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其实王耀这个时候就坐镇在都护府之中,不要对外动兵,这便是最为稳妥的做法。或许对方虽然攻伐袁绍,却也只抽调了十二万军队,主力大军依旧留守于后方都护府之中,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在知道火器之前,贾诩原想着稍稍应付即可。倘若王耀最后没被世族反噬,那就尽心尽力辅佐于他。若是对方终究是棋差一招,那自然什么都无需多说。
可是在王耀露出火器之后,贾诩的想法便被彻底推翻了。
都坐拥此等神器了,还有甚好说?
小小世族,掀不起浪花!
“哈,我得文和如有天助!不过往后无需多礼,在我这不讲究这么多。”
一把扶起贾诩,王耀面露微笑。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才士,任对方再是矜持,知道火器的神威后都会变得服帖。这也正常,毕竟坐拥火炮,往后誰主沉浮已然显而易见。投效自己就是投效于未来,如此又有誰还能保持原样呢?
“主公先前说,攻伐顿丘一带时,曾遭遇袁军阻截?领军战将还是高览?”
“确有此事。”
“嗯,敌军可是一触即溃?不对,被炮火齐射几轮,溃不成军也很正常,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轻抚小山羊胡,贾诩眉头微皱,他凝望着系挂在帐面上的宽大舆图,缓缓道:
“颜良此人我曾听闻,其骁勇善战,是以袁绍麾下大将,其军略寻常,以迅猛如火得以闻名。一再退避,这不似他的风格。不过也如同高览一般,他们都受到了火炮的轰击,不敢硬战力敌也情有可原,不过既不敢战,自当快速后撤保存兵力,颜良何故层层设阻,徒增伤亡呢?”
王耀闻言颔首,一时也陷入了深思之中。先前他只觉得颜良此等渐退战术还确实有效,给他带来了不小麻烦。
可听贾诩这么一说,那还确实有些奇怪。打不过就跑这很正常,携带了大批辎重的左路军也追不上颜良这两三万轻兵。可对方为何要沿路设阻徒增伤亡呢?缺乏防御军械的临时营寨除了能够阻缓左路军前进和略微造成伤亡以外,完全可谓是毫无用处。
甚是那第二道营寨,左路军死伤三百余人,而颜良留下的轻兵足足战死近三千人。战损比例达到惊人的一比十,颜良此举意欲何为?后边的范县又不是什么不能失守的战略要地,等等……
“先生是说?”
“嗯,如果没有不能退却的理由,颜良应该直接率部遁走,而不是沿路不断搭建营地来阻挡主公进军。”
不断观察着州郡舆图,贾诩沉吟片刻终还是定论道:“范县虽然不是什么战略要冲,但却处于东郡腹地,是以东郡连接后方数国的核心点位,在此地发号施令倒挺合适。颜良之所以不敢直接撤走,无视部曲损失惨重,大抵是因为他的背后……正是袁绍坐落所在?”
“您是说如今袁绍所部就在范县?”
“八九不离十,该是如此。”
见贾诩颔首肯定,王耀神情微变,开始迅速分析起倘若真是如此,那对局势有何影响。
“主公以五万兵力之偏师攻伐东郡,在这场局部战争中,兖徐联军具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袁绍应该急切于决战才是。”
“顿丘一战还好说,毕竟主公还没有踏上兖州境内,袁绍并不知晓这所谓的五万偏师是否有诈,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可在您开进东郡,一鼓作气拿下顿丘、清丰、南乐、濮阳等县后,袁绍已然可以确定,左路军就只有五万兵马。纵使配备了新式武器,但足足几倍的兵力差,袁绍不可能按捺得住,自从在豫州失利后兖州军军心不稳,袁绍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您是北域都护府的大都护,又有战无不胜的名头,只要打敗您,非但危难立解,还能振奋低迷的士气,袁绍没有任何理由不来决战,除非他意图不在简简单单的正面胜利,而是……”
贾诩双眼微眯,还是冷冷道:“而是彻底吃掉左路军!”
“看来本候先前的伪装很真,还真叫袁绍认为我猖狂无智,得胜几场就会被他牵着走,孤军深入然后被包围吃掉?”
经贾诩这么一点,王耀已彻底了然。
嘿,袁绍这厮本事不大,想得倒还挺美。想来先前的高览部以及后来的颜良文丑,纵是自己不显露出杀器火炮来,他们也会依从上头指令诈敗后撤,这哪是什么前来阻截的部队,完全是诱人的香饵啊!
他王耀能够狂妄自大,仅率领五万人就来攻伐军兵将近二十万的兖徐联盟,那被几次轻松简单的胜利给冲昏头脑后,大抵就会丧失心智,被引导着傻乎乎的钻进袁绍精心布置的包围圈?
啧,这馊点子誰谋的啊!
郭图还是许攸?
要是贾诩还在路上,此刻自己大概已经拔寨后撤了。若真是如此,想来袁绍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鱼把香饵吃了,然后不咬钩直接转头走了?白白折了大几万兵马,还失了高览文丑两根庭柱,结果他王耀就是不入套,直接撤军归去了……
那出主意的谋士,大抵是要被乱棍活活打死。不知为何,想到袁绍该是会气急敗坏,王耀就很想笑。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倘若前方有袁绍的精心布置,即便我军坐拥神器,也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不如我军直接撤去可好?过段时日再给他个回马枪。”
“全凭主公,不过我还有个点子。”
轻抚胡须,贾诩轻笑道:“可以给袁绍来个将计就计……”
“噢?怎么说?”
听闻此话,王耀登时来了兴致。
“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必能保证袁绍自乱阵脚连出昏招,主公或可以毕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