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做一个酷吏,奉迎新法,铁血行事,震慑一切不从者。”
面对杨沛的疑问,王耀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冀州有崔琰行使酷吏之能,所以冀州吏治变得清明,但本侯疆域横跨四州,酷吏这块光靠季珪一人还远远不够,我想让先生为我执掌酷吏,给我盯死幽州一带的豪强。”
“并幽冀三州,要论地方豪族影响官府最甚者当乃幽州,此次设立都护府推行新制,幽州豪右多半会闹事,如果他们胆敢起兵,我自会调军镇压,倘若他们只是作乱抗议,就需要劳烦先生依律行事。”
“臣必不辱命!”
对于这般得罪人的差事,杨沛没有半点迟疑。他出身微末本就厌恶那等依靠宗族得势的豪右,眼下有义公将军撑腰任他执掌酷吏,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真是相见恨晚啊!与孔渠刚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菜都要凉了!来,这都是特意准备的北地佳肴,赶紧趁热吃罢!”
“多谢主公!”
对王耀的礼遇很是受用,杨沛整个人都有一种飘乎感,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梦幻。誰能想到他一个无名小卒前些日子还在乡里忙农活,这会却成为了太原侯的座上宾呢?
在高兴的同时,杨沛对王耀的感激也达到了顶峰,他誓要奉行法令,为主公扫除一切不从者。
“主公,就豪强与地方官府的牵连而言,青州可不比幽州要轻,而青州又是刚刚才被您接管,只怕此次变法,反应最为强烈者不是幽州而是青州,还请主公多多留心。”
“哈,孔渠有心了,不过无需担忧,青州那块本侯已有布署。”
“主公英明,是职下多言了。”
“诶,都是自己人了,往后有话就说畅所欲言,不必如此客套拘谨。”
看着笑容满面的杨沛,王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才都出自豪强确实不假,可偌大个天下,难道所有的俊杰都出自门阀么?也不尽然吧!
此次设府立法利在长久,是一定要坚持到底的。事关自身阶级的利益,审配沮授田丰甚至是荀攸都未必会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如果仅凭现有的这套班子,只怕就只有出身卑微的毛玠和正直到极点的崔琰会全力以赴,建立新政体是件大事,自己显然需要更多的帮手。
得幸在王耀前世曾对酷吏这个群体颇感兴趣,故此也很清楚在汉末三国这个时代的酷吏有哪些。
在当下还未出仕认主、最符合自身所需的只有两人。不过人虽少,却足够了。
冯翊杨孔渠,山阳满伯宁!
史上杨沛最后归属曹操,他奉行法律刚正不阿,曹洪的宾客不服征调他也敢按法诛杀,后邺城法禁松弛,曹操特派当时还是囚徒的杨沛为邺令,曹洪、刘勋知情后都极为畏惧,皆遣人警告自家子弟不得犯法,邺城风气为之一清。
满宠就更不用说了,他曹操下边的第一酷吏,手段强硬到了极点。他能文能武非但可以整顿吏治还可以带兵打仗,基本就没有弱项。
相比于杨沛,王耀此次征辟的主要帮手还是满宠。
征辟令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司隶贴着并州故此杨沛来的更快些,不过已经有信骑传回了消息,满宠接受了征辟这会已经在路上了,大抵两三日就能赶到。
届时毛玠监管大本营并州,崔琰监管冀州新制,杨沛监管幽州新制,满宠监管青州新制,在四大酷吏监察之下再佐以大军震慑,哪家豪强胆敢抗拒变法直接抄家灭族杀鸡儆猴,如此大局可定也。倘如世家们联合起来铁了心要与旧制共存亡,那也无所谓。正好如今天下大乱众诸侯都在相互攻伐无暇顾及不相干的事,现在他王耀没有外敌,大可趁此良机整肃内部,将不听话的豪族们连根拔起,需知长痛不如短痛,这会杀个干净也省得日后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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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常山,州府高邑城。
自从被拟定为都护府的首府所在,高邑城的戒备陡然上升数个级别,披坚持锐的巡逻甲士随处可见,各处哨点也换上了神秘的新式军队进行驻防。
氛围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戌时已至,全城宵禁。”
“无故出入者,杖毙不赦。无故集会密谋者,抄家灭族。向外勾结且传递消息者,株连九族绝无宽赦。”
是夜,大批大批的卫兵游荡在街,他们持弓负剑全副武装,一经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无有二话,定会第一时间将其当场灭杀。近期都护府设立在即,有许多来自各势力的耳目窜入境内打探消息,卫兵们的职责就是将这些间谍尽数铲除。
在特殊时期,没有什么手段过激的说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宁杀错不放过。
高强度的戒备效果也非常显著,光是高邑城一处,每夜都能捕杀碟探数十人。其中纵有少数为误伤无辜,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这大计将行之际,什么都没有稳定重要。
……
子时夜半,监察府灯火通明。
冀地监察长崔琰身披新式官袍,正坐在主位上听着属下汇报。他的神情忽明忽暗,瘦削的躯体挺得很直,整个人身上都溢散出一种杀伐果断的气息。
“你说高邑三大豪族夜间私会,还在商讨选官新制,且全都流露出了不满?”
“复告恩相,情况正是如此!”
“官府不是下令冀州全境实施宵禁、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得进行群体私会么?还有关于都护府的一切新制都还没有公诸于众,这高邑豪族又是如何知情的?”
“禀上官,这几家豪强都是高邑故有的世家大族,他们常常以家族势大而无视法令,寻常官吏也畏惧其势不敢治理。此次他们私下集会是在乡里,乡间没有驻扎军队,当地小吏更是直接就为豪族子弟,莫说大义灭亲甚至还在帮助本家打掩护。若不是我们下边一个巡吏路过大槐乡听见当地大庄中传出高谈阔论,只怕此际府中都还不知情。”
言至于此,下吏斟酌了下语言,这才开口道:“至于选官新制是如何泄露的,职下还未探查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崔琰眉头紧拧,喝斥道:“有话就说莫要扭扭捏捏!你要记住,我等乃是奉律行事的酷吏,我等背后就是义公将军,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下吏闻言神情一凛,旋即重重颔首,再无畏惧道:“先前沮别驾与审别驾不是与主公商谈新制最后不欢而散么?目前除却主公之外,就只有两位别驾知晓新制,他们的家族都在冀州,最初也都在冀地为官,也许是他们归来无意中……”
“行了。”
崔琰抬手止住了下吏的话语,接着淡淡道:“子幕你要记住,我等身为酷吏依律行事无所畏惧,但却绝对不能说什么也许什么可能。有证据在手那就放手去做,只要背靠律法,那就什么也不用怕。可如果没证据仅凭猜测,则就僭越擅权了。同样,一个失去控制不守规矩的工具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需知百无禁忌是长久不了的。”
下吏闻言惊出一头冷汗,连连点头回应道:“职下知得,多谢恩相教诲!”
“诶,无需如此。”
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崔琰忽得又眯起双眼,冷冷道:“我辈酷吏,没有证据绝不出手,但有了证据也是绝不放过!”
“高邑豪强无视禁令公然集会,竟还敢买通乡里官吏为其遮掩,真真是狗胆包天!来啊,召集众僚随我去驻军府借兵!今夜不将这几家狂妄之徒抄家灭族,本官从此改随他们姓!”
此话入耳,下吏神情一怔,紧接着刚有消沉的脸色顿时振奋起来,抱拳领命后便立马前去通知同僚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