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鼠辈倒有些本事,不过如果就仅此而已的话,只怕也挺不住几合了!”
在张飞的大吼声中,琅琅锵锵武器碰击之音接连响起。
艰难招架着汉将刁钻的蛇矛,木力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他木力在整个乌桓部族中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勇士了,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乌桓王塌顿,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在武技上压倒他。本以为凭借自身勇武,自己甚至可以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稳住局势,誰曾想随便窜出来的一个汉将,就将他压制的灰头土脸。
“哈!”
“痛快,再吃某一矛!”
看着越打越痛快、愈来愈强的英俊汉将,木力额上青筋绽起,逐渐难以支撑。
他根本无法像汉将那般边说边打,只怕开口稍一分心就会立刻落敗。
作为此路阻截军的主将,木力不敢落敗。他若身死,仍在作战的勇士们自然胆气全无,只怕转瞬就会全军覆没。
不过就是强撑,只怕他也撑不了多久了。并非自己太弱小,实乃汉将太生猛。蛇矛这兵器很少见,既具备长枪的刺扎功能,左右两面锋刃又像大戟般可以劈砍。在汉将手中这蛇矛仿佛活了过来,敏锐的就真与灵蛇一般。非但如此,这灵活多变的蛇矛偏偏又还附带千钧之力,刁钻的同时每一击都可谓致命杀招。
“死!”
张飞多年打熬武艺,在偌大个王氏集团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顶尖战将,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便敏锐捕捉到賊将的破绽,当即一记巨力上挑便将木力手中的长枪挑飞。没有半点犹豫,在賊将失去招架之力的下一瞬息,张飞就是直挺蛇矛。
噗呲——
毫无意外,那锐利无比的矛头轻而易举的洞穿了木力的脖颈,鲜血狂飙而出,溅洒了张飞一身。
抽出蛇矛,张飞眸中略带惋惜。
他武艺强悍,很少能有可以和他战上十几回合的敌将。要是这賊将是汉人就好了,那么自己或许还能饶他一命,收入帐下化为己用,只可惜对方是乌桓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域外的蛇蝎虫豸,是养不熟的。
“敌将已死,随某冲杀!”
惋惜之色转瞬即逝,张飞重回坚毅,策马就朝前方杀去。
前来阻截的这路乌桓骑兵虽然都是轻装,但人数上了几千、死死堵在道路上,也确实挺难缠的。如果不能迅速撕裂他们的防线,一旦拖延成停滞的混战,那己方伤亡毫无疑问将呈直线上升。
尽管作战就一定会有伤亡,但己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士,每死一个那都是巨大的损失,能避免则尽量避免。
“杀啊!”
一轻一重一多一少,两支承载着坚定意志的骑军狠狠冲杀到一块,为了各自的信仰舍生忘死,登时撞得一片人仰马翻。
汉家铁骑在素养和武具上全面超越乌桓轻骑兵,可谓占尽优势。不过虽有碾压之势,却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毕竟寨中道路虽然不算拥挤,但却绝对无法让大规模骑兵自如的游戈寻觅良机使用战术,无论马术再好,也只能硬生生的朝前冲杀。如此情形比拼的就是一个硬实力,汉军骑兵披挂重甲自然占尽优势,但力是相互的,诸如撞击一类的情况,乌桓轻骑固然会当场丧命,但汉军铁骑也绝不好受。没办法,狭路相逢两边都悍不畏死,就是再有优势也必有折损。
“蛮夷,受死!”
一个汉骑什长双眼圆睁,在怒吼的同时直直挺出手中骑枪。
一丈有余的骑枪显然远超前方乌桓骑兵所配备的细长马刀,这使得汉骑什长可以快人一步的率先发动攻击。
噗呲——
没有半点阻碍感,尖锐的枪头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乌桓骑手的胸膛。
那骑手满面狰狞却毫无办法,他的生命随着前胸喷洒而出的鲜血迅速流逝,眨眼间便连抬起弯刀临死反扑都做不到了。
乌桓骑手死了,躯体无力的垂倒在马背上,弯刀也掉落在地。然而主人身死,战马却还活着,依旧按照着预先轨迹朝汉骑什长冲撞而去。
瞧见冲来近在咫尺的战马,汉骑什长咬紧牙关,一时也只能当机立断丢弃掉骑枪、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坐骑。
倘若在草原上野战,他一招得手大可以控马闪避、完美躲开冲来的战马。
可在这狭窄的寨中道路上人挤着人,左右都贴有同袍战友,他若慌乱躲避必定会影响到兄弟们,而撞来的这无主战马也不会就此停止,一样要撞到后方的同袍。故此什长不能躲避,只能硬扛。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乌桓人的战马毫无防护,被碰了个头破血流斜斜砸倒在地,转瞬就被密密麻麻冲来的汉军铁骑踏成了肉泥。而什长跨下的披甲军马也不好受,尽管没有倒地,但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显然也受了不小的伤势。
“死!”
挺过这凶残的撞击,汉骑什长都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备用的马刀,抬头就见到又一个乌桓骑手嘶吼着挥刀杀来。
噗呲两声,热血狂飙。
在这紧要关头,什长左右的同袍友军纷纷挺出骑枪。两支细长的骑枪从身旁斜刺过来,齐齐扎穿了那乌桓骑手的胸膛,旋即合力上举,就这么直接将那骑手挑至半空中甩砸在地。
来不及表达感谢,什长立刻操控坐骑以一个精巧的闪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冲来的乌桓战马。即便这样做可能会撞到身后的同僚,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硬抗一次已是极限,两次只怕命都要玩完。
什长操纵坐骑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马刀,接着缓缓降低速度,在斩杀三个敌骑后便将第一列的位置让给了后方奔上前来的同袍,自己则稳居二线作以策应。
一场个体间堪称完美的交锋由此拉下帷幕,然而此际每一息都在发生交锋,似什长这般武技高超又好运能在凶险时得到友军帮助的终究还是少数。受到撞击后不幸坠马继而被活活践踏而死的甲骑比比皆是。身处如此混乱的战场,一旦不慎陷于困境,甲胄再厚重也难以保全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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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桓大寨,中心王帐灯火通明。
得知汉军袭营,刚刚喝醉的一众王公贵族当即清醒过来。
无论先前饮了多少,此刻都化作冷汗从额上流下。与惊慌失措的众头领不同,塌顿虽然脸色阴沉,倒还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王者之姿。
他先将王帐外围的普通守兵全部派出支援,旋即又命人敲响了王帐前高台上的大金钟。那响亮的金铁之音很快便响彻整个大寨,唤醒了东西南北四营还沉浸在梦乡中的族人。
下达各种紧急布署后,塌顿这才不慌不忙的在侍卫的帮助下披挂甲胄,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
“真是该死!那些斥候在做什么?汉军都摸到了营外我们居然还不知情!我要把他们通通吊死!”
“大王,汉军来势汹汹不可力敌,还是先保全可用之身为上!”
“这是什么话?左贤王,你先前不是最主张出兵掳掠汉境么?眼下我族还未出兵,却被汉军打到老家来了,又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库傉官大人,我也觉得左贤王言之有理。这么多年来汉军从不踏足域外,此际突然来袭,定是做足了准备,我族仓惶之下如何抵御?趁现在还不算晚,早些往北撤去还来得及!”
“撤撤撤,一群懦夫!我们的财产全在族中,牛羊畜群也全在族中!逃遁而走这些能带走多少?眼下又是凛冬,风雪阻路何其难行?饥寒交迫没有大寨庇护,这么多族人吃什么,活活饿死吗!?”
“你说誰是懦夫?可敢与我出帐决死一战?就怕你不敢!”
“誰怕誰?来啊!”
部族生死存亡之际,下边这些王公贵族居然还在内讧居然还在意气之争,塌顿脸色难看,径直抽出宝刀将身前的珍贵王案斩成两段,这一动静顿时将帐中的头领大人们吓了一跳,也没人再敢说话了。
“大敌当前,尔等还要自相残杀决一死战?”
冷眼扫过一众王公贵族,塌顿俊朗的面庞上布满杀意。作为乌桓王,他这一路上处决的同族权贵可不在少数,必要时下手也绝不手软。
察觉到塌顿动了真怒,首领们纷纷低头,虽然他们互有矛盾,但对塌顿却全都是心服口服,从没有违逆的想法。
“大雪漫天,域外又不似大汉那般到处都有官道,行进何其艰难?”
“王耀的军队再是善战也要吃饭,而维持一个士兵,起码就需要三个民夫,他最多调动六七万军队前来讨伐,而就是这六七万人,最少都需要二十万民夫辅助。那可是二十万民夫,如此多……”
说到这,塌顿一时有些语塞。
据先前耳目汇报,王耀麾下有着规模惊人的专职民夫。对于寻常刺史大员来说二十万民夫基本已经达到极限。甚至因为抽调这么多徭役,即便战争很快结束,当年农业收成也一定会受到极大影响。可王耀坐拥三州之地,麾下有着数十万专职民夫,根本就无需从民间征召徭役。这些辅兵不仅数目惊人,甚至还没时间限制,只要粮食够,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随思绪变换,塌顿神情愈来愈难看。
先前想着受限于辎重后勤,即便王耀坐拥数十万精锐之师,能派出来的也不会太多。乌桓近三十万人丁,成年男子全民皆兵,老弱妇孺一样可以放暗箭,算下来他起码有近十五万的军队。眼下只要顶住汉军的突袭总攻,继而正面据营死守,侧面利用游牧轻骑兵的机动性不断袭击汉军的辎重部队,解除危机也并非难事。
可仔细想想,对王耀而言调动二十万民夫简单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此次既然都用了不宣而战这种卑劣不光彩的手段,那自然是下定了铲除乌桓的决心。
故此为求一战而定,二十万民夫这个数目翻上一番也不为过。王耀完全有这样做的实力,民夫只会多不会少。
辎重辅兵多了,主战军士自然也会变多。失去人数上的优势,己方个体素养及配备本就远不如汉军,眼下有心算无心又被突然袭击,这如何抵挡得住?
塌顿头脑很灵活,很快就想清楚了眼下形式。也正因为看透了敌我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这让他莫名有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
“报!大单于,西营已燃起大火,敌军主将擅使长枪,身先士卒连杀西营七个大人,眼下正朝中军王帐杀来!”
“报!大单于,东营也燃起了大火,这路汉军主将红脸长髯,接连斩杀五位大头领,东营根本抵挡不住!”
“报!大单于,南营敌军数目惊人,还有数千重甲铁骑!骑军前列四员猛将不知誰为主次,南营的大人们拼死抵抗,可誰都没有汉将一合之力……”
“报!大单于,木力大人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