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生死危机,西园宦官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行事效率。
十常侍经营西园数十年,结连人脉何其多也。众常侍各显神通,纷纷耗费重金启用手段,各种江湖游侠愿为所用、充当耳目及打手,一日便暗中聚众上千人。
其次是张让,论完事当晚便赶回府上跪地求情,其儿媳虽是太后之妹,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岂能受老丈人大礼而无动于衷,当夜便隐秘赶往母亲舞阳君府上求情。
舞阳君本就常受十常侍赠来的金银珠宝,早就偏向于宦官,见小女儿赶来跪地求情又携带有重金,当即便与小女儿一同入宫求见大女儿何太后。
当夜何氏刚刚教导完儿子,正要回宫休息,忽闻母亲与妹妹赶来求见,又岂有不见的道理。
……
一家人屏退左右,围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品尝果酒,舞阳君忽然开口,一出声便是惊人之语。
“大将军专权弄政,眼下更是勾结外将逼迫您罢免众常侍,恐对陛下不利。”
何氏闻言一怔,旋即神情难看的强笑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大将军乃是陛下的舅舅,怎么会想着对陛下不利。”
“那为何非要杀十常侍不可?”
舞阳君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虽然年纪大了但风韵不减,此刻她却冷着一张俏脸,肃声道:“宦官虽然恶行累累,但终究是最忠诚于皇帝的力量,当初先皇若不是得十常侍相助,只怕一辈子都被要窦氏外戚架空。”
“你那大哥原本是个实诚人,但升职太快一下子当上大将军难免忘乎所以,身旁又有许多奸祟献上谗言,难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你要早做打算。”
对于何进,舞阳君一向没有好感。
毕竟对方不是她的儿子,双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大将军这个位置她从一开始就想让亲儿子何苗担任,奈何何进捷足先登,由此舞阳君对何进这个何真与前妻生的孩子就更没有好感了。
说起对方坏话,自然没有半点迟疑。
听母亲这般言语,何氏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她也觉得弟弟最近出格起来,居然暗结边将逼迫她罢免十常侍,这个一向听话的好弟弟难道真的变了么?
“宦官声名狼藉,其实对太后和陛下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除了忠诚皇室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只能维护皇权,如此才能保全自己。皇权衰落了,宦官也会衰落,两者荣辱与共,是一条船上的人。眼下何进拼命打压十常侍,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宦官们早就向他服软,甚至将权力拱手相让,可何进还是要他们死,这如果不是想在陛下临政前就架空皇室,难道还有别的说法吗?何进,他想独揽大权啊!”
舞阳君说到这,看到何氏神情彻底变了,便知火候成熟,当即向小女儿难以察觉的使了个眼色。
小何氏见状立刻泣涕涟涟,离桌朝姐姐跪拜哀声道:“公父一辈子都在侍奉皇室,近些年更是全心全意的侍奉着姐姐,眼下将死,他只求最后进一次皇宫,见一见姐姐和陛下的容颜,知道你们还安好,如此离去,就是被大将军立刻擒拿斩杀也死而无憾了,只求姐姐成全!”
何氏闻言非常感动,也很意外,皱眉道:“阿妹先起来,自家人无需多礼,你说张让将死,这又是怎么回事?本后是将十常侍罢免但也只是让他们回乡养老,以侯爵之名归乡,怎么也算荣归故里,哪里谈得上将死?”
“待到陛下临政时,如果下边的宦官不当用,还是要叫他们回来的。再者众常侍有恩于本宫,我怎么会让他们去死?”
“咦?这不是姐姐的命令么?”
小何氏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诧异道:“这几日大将军派人大张旗鼓的在搜集十常侍的罪状,说是七日之后要将他们满门抄斩,如若识相,不如早些自刎了罢,如此还能保全族人。”
“眼下大将军要将西园宦官连根拔起已是满城皆知,小妹还以为大将军已经征得了姐姐的首肯呢……”
此话一出,何氏顿时慌了。
满城皆知?那为何她不知?
对了,十常侍已经被罢免职务,除了西园宦官,即便她贵为太后,也根本没有获取外界消息的渠道!居于深宫虽然养尊处优,却也与聋子瞎子无异。
霎时间,何氏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十常侍对她和皇帝有多么重要。
失去太监们在外奔走,莫说她的意志没人执行,就是外边发生了什么她都浑然不知,这是非常可怖的。如果哪天有不臣之人推举了新皇帝继承大统,人家都登基了她还不知情,自己下场不言而喻。
十常侍不能被杀,绝不能!甚至他们还不能被罢免职务,自己需要他们!
还有何进,他甚至都没有告知自己就打算灭杀西园宦官,眼中又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姐姐!好啊,堂堂大将军多威风,俨然已是一副独揽大权的做派,忘了自己究竟是靠什么上位,如果没有她深入宫阙为灵帝喜爱,何进不过是个杀猪的罢!
一时间何氏想了许多,长久以来对何进的不满也终于爆发开来。
她是舞阳君的女儿,何进却是父亲与前妻生的儿子,能借自己当上大将军,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就一直想废除皇室的近侍,为此甚至暗中勾结外将董卓来逼迫自己就范,她身为太后一退再退,这下可好反而还助长了何进的气焰!居然不跟她商量就想着将西园宦官连根拔起,若没有母亲和妹妹过来,只怕张让赵忠他们人头落地了自己都还不知情!
“十常侍忠君爱国,就算私下有些贪财也还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以前的过错到此为止,就罚他们每家一千万两纹银充入国库,从现在起宦官的过往一笔勾销誰都不准再提!”
“传令下去,让十常侍官复原职,现在就重入宫阙为皇帝效命!”
何氏近乎完美的俏脸上布满寒意,只见她猛然拍案,大声召来殿外的侍从,以近乎咆哮的姿态命令武士立刻赶往大将军府把何进召来谈事。
何氏身高七尺一寸,凹凸有致且妩媚异常,但她却是一个极其倔强忌妒之人,做事下手也是狠辣无比。
若非如此,当年颇得灵帝喜爱的王美人也不会无故就被毒酒毒杀了。
此刻其满腔怒火,那双丹凤眼中的杀气几乎凝为了实质。莫说是侍从了,就是舞阳君和小何氏都颤了颤,连连暗道何氏果然厉害,难怪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去!立刻召大将军入宫!告诉他赶紧把小动作都给本后停了!莫以为深居宫内本后就不知情,如果觉得可以专权独断不需要遵从我这姐姐也随他,但他也要知道本后不止一个弟弟!这外戚之首他何进不想做,自有何苗来担任!”
“真要放肆,想回宛县去屠猪卖酒重操旧业,本后也大可放他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