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叔叔传唤,张伦很快便来至州府。然而他刚入内,就被军士收押。
眼见人已到手,王耀叮嘱张懿快速将赃款送来后,便立刻带队前往东军营。至于张懿会不会照做,他并不担忧。
如今风波未平,张懿只要不想死,就会乖乖将张伦贪墨的钱财送来。
自己没直接带兵踏入张家清算,已经很给面子了。若张懿真的寻死也无妨,无非就是自个多出点钱。但他事后定然不会再为张家掩藏,想来这笔帐……
张懿算得清楚。
一行人轻装简行,很快便来到城东军营。此刻营门大开,两旁守卫皆是伏跪在地。王耀见状长舒一口气,还好,只要还遵从皇威,一切就还能挽回。
行至营前,就闻左丰尖锐的嗓音从其中飘来。
“怎么的?陛下诏书在此,誰人胆敢不从?想抄家灭族么?莫说跪半个时辰,就是一天一夜,尔等也得受下!”
听清话中内容,王耀顿时清楚,左丰已经压制住局面。接下来只需按照计划即可,没有丝毫犹豫王耀当即入营。
值守辕门的士兵见人来,就要起身将其拒之门外,然而看清来将面孔,倏得身躯一颤,继续伏跪垂低了脑袋。
围剿白波贼时,王耀为主帅立于高台上,并州军的将士岂会认不得?
尽管后军曹校尉再三吩咐过,绝不可放外人入营,但这些门卒还是不敢去阻拦王耀。更别说近日还有传闻,并州军即将划归这位义公统率,要是恶了他,不管有什么理由,自己都铁定完蛋。
索性埋头,全当没看到。
王耀顺利入营,没走几步就见辕门不远处跪满了披甲之士,一列传诏太监就站在他们身前。只见左丰手捧明黄色帝诏,满脸高傲。而隔着众人十来丈的大片营帐间,也挤满了观望的州军士卒。
伏跪的人们披戴重铠,盔上都插有鲜明翎羽,一看便知是军中将官。
此刻,已有几个将领面露不耐,低声嚷嚷道:“义公将军明明在朔方,公公为何在晋阳发诏?这样莫说几个时辰,我等便是跪上三天三夜,也等不来王将军。”
嘴上念叨着不满,倒没人敢真的起身公然抗拒。并州军虽有兵变之意,但却无叛汉之心,真起兵把张懿宰了……
最终也还是要向朝廷投诚的。
说白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动荡,仅仅是为了宣泄不满,以及讨回抚恤,并州军从未想过真的叛离大汉。
故此面对皇帝的近臣,他们还真不敢放肆。莫说动刀枪,就是惹恼传诏太监,人家回去给刘宏上点眼药,那并州军就完了,兵变之后绝无再被收编的可能。真就只能落草山间,当那草莽贼寇。
如此处境光是想想,众将心中就是万分不愿。一时间,也愈发恭顺。
“左大人,可是嫌朔方太远且一路艰险?这有何难,您只管在太原舒舒服服的玩着,我们派人请王将军过来。”
“如果您想亲自前往,我们也可以派军中好手随同护卫,安全无忧矣!”
“是啊大人,并州军中有一猛将,身姿雄伟名唤吕布,一手戟法天下无敌。由他来护卫您,保准不会出事。”
听着将官们念叨,左丰无动于衷,就是那般趾高气昂的站着。
作为伺候皇帝的宦官,站功是必须要练就的。莫说这才一会,就是站到天黑他都能腿不酸腰不疼。已经摸清楚将军们的态度,左丰已无半分担忧。
瞧这姿态,真反了也不敢动他。
想想那一箱子的黄金,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不过是换个地方下诏、顺带配合下王耀,这钱真是太好赚了。
想着想着,左丰笑出了声。
见传诏太监一直自顾自站着,众将本就怀疑他有点问题。其忽然又阴恻恻的笑起来,众人心头一骇,坐实了猜想。
传闻久居深宫,每天见到佳人美女,自身欲火难耐却早被阉割无法释放,宦官们精神都有些问题。本来还不信,可此情此景叫将官们觉得传言不假。
这小黄门神经兮兮的,给王耀发诏,人家远在朔方他搁太原来发。而王耀统管新军他硬跑并州军来,还不准别人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这脑袋里……
指不定有啥毛病。
念头至此人人自危,原有的不满也渐渐散去。何必与犯癫的人计较?
跪就跪了,还能咋的?等左丰清醒过来,这场闹剧自然也就结束。
“左公公。”
正当众将认栽之际,就见一票高大精壮的军士从营外行来。队伍当头是名气宇轩昂的俊面将军。此人威仪庄重,气度不凡,一举一动皆溢散出从容。
一席明光铠打磨得发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每一片甲叶都熠熠生辉。
随行进,其腰间系挂的郡守大印左右摇晃,时刻彰显着主人的显赫地位。
久驻晋阳,又曾受其指挥,州军的将领焉能不识王耀。一时间众将心中疑惑,却也是齐齐朝来者抱拳,恭声道:
“见过王郡守。”
如今王耀肩负众多头衔,既是戎边校尉又是朔方郡守,但尊称还是以高的来,一郡太守的品阶自然比校尉高。
“不只是郡守了,还是临戎伯。”
微微一笑,左丰终于开口。
只见他高举手中诏书,大声道:
“朔方郡守、并北戎边校尉,王耀接诏!”
二话不说,王耀当即伏跪,其身后军士也齐齐伏地。营帐间观望的士兵们听闻此话,也全都跪倒于地。
一时间,只有左丰依旧站立。
他摊开诏书,抑扬顿挫道:
“皇帝敕曰:太原有忠良王耀,于国家危难自募乡勇讨贼。功成归返太原再镇黄巾余孽白波,继而星夜领兵西行,收复边陲重地朔方全境。威降南匈奴臣服,名传域外,汉北异族无不胆寒。”
“诏曰:耀不辞艰辛,为国扬威不畏苦恼,当为世人楷模。收回朔方一有重回汉武鼎盛之兆,朕心大慰,若汉臣皆如王卿,汉祚岂不昌隆?愿卿家恪守本心,护并州安宁。胆敢犯境残害我汉民之贼,全当杀之诛之,不可放任做祸。”
“赫赫之功,焉能不赏?朕任卿为戎边将军,除本部新军外再领并州军权。加封临戎县伯,世袭罔替永不废除。”
合上诏书,左丰笑容满面。
“王将军,接诏吧!”
“臣王耀,叩谢皇恩!”
起身接过诏书,望着缓缓起身又再次朝自己躬身行礼的将领们,王耀心中已然安定。这一次诏书与上次相比,程序化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口语化。
这也代表皇帝并非走个流程,而是他王耀真真正正的进入了刘宏眼中。
口语化并不是随意,而是亲近。
毫无疑问,这是个很好的信号。
放在眼下更是犹如神助,就是不杀张伦,倍受皇恩的自己也有把握平定这场州军动荡。但他只为安抚么?王耀要的是并州军真的归顺于他、效忠于他。
故此,该死的人还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