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胆敢后退半步,定斩不赦!”
杨奉长相阴鸷,声音却很洪亮。他的指令清晰无误的传播开来,也使得前方贼兵更加疯狂。顶着汹涌箭雨,扛梯杂兵们脚踏木板桥面,迅速渡过护城河。
大吼大叫着,快步朝城墙奔来。
“放箭,快放箭!”
被敌军势头所震撼,城上的小校们惊惧万分,不断催促弓手放箭。
然而千余弓兵早就全力以赴,可射得再快,也架不住十倍之敌。眼下不少弓手已是腰酸背痛,胳膊宛如灌铅一般,尽管被催促,效率反而在不断下降。
“步卒准备,预备礌石!”
瞧见贼军距离城墙不过堪堪二十步,州军副将黄谭大步上前,拔剑道:“城墙就是我们最后的防线,绝不可退缩!”
怒吼咆哮着,这位刚毅将官率领几个校尉大步上前,竟是要以身作则,守卫在第一线。与假惺惺的张懿不同,并州军的最高级武官黄谭,是真的勇士。
“将军不可,您还要指挥将士御敌,又岂能亲临一线?布愿代劳!”
就在黄谭从城头堡垒踏出之时,一只粗壮的臂膀忽然伸出,将他硬生生拉回。
黄谭自幼习武、戎马半生,抛去官阶武艺也不赖,光凭一身气力便足以对抗十数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壮士,却被臂膀的主人随手一拉,便险些摔倒。
趔趄一步,黄谭怒目回头。
待到看清楚对方面孔,他神情稍缓。
“奉先侄儿,为何拦我?”
“张懿贪生怕死,不敢上城督战。王郡守需要主持城内大局,亦是无力分身。眼下守军的主心骨,便是将军您啊!若叔叔有什么闪失,晋阳危矣!”
阻止黄谭离去之人高大魁梧,粗略一看竟九尺有余。其内着红棉百花袍,头顶三叉紫金冠。外披一件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两条勒甲玲珑玛瑙带。其装容与汉军制式截然不同,看起威武不凡。
宛如天庭神将。
打扮光鲜,人本身长得也英武。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眸中流转着精明。五官端正而立体,颇有男儿气魄。眉宇间,亦迸发出刚毅强悍的风度。
此人便是五原郡赫赫有名的吕布。
吕奉先!
此刻,吕布手持方天画戟,朝黄谭肃声道:“将军难道不相信侄儿的本事么?只要我吕奉先在这城头,莫说十万杂兵,就是百万雄师来攻,晋阳也固若金汤!义叔无需担忧,一切交给侄儿。”
看着高大威猛的义侄吕布,黄谭沉默片刻,旋即缓缓点头。他认的这个侄儿别的不说,武艺是相当惊人。不说是天下第一,起码也是并州第一。放眼古今中外名将枭臣,也没几个能胜过他。
毕竟,吕布都能与西楚霸王媲美,或许要差项羽一些,但却是同级别的。
这个级别,被世人誉为‘战神’。
“那就交给贤侄了。”
微笑颔首,黄谭重重的拍了拍吕布肩膀,笑道:“奉贤我侄,倘若此次能够守住晋阳,为叔定为你上表战功!”
“以你的本事屈身做一小小曲长,实在太过屈才!以我看来,莫说千人校尉,便是万人将官,你也是能做的。”
听闻此言,吕布面色大喜。
他赶忙躬身抱拳,谢过黄谭。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我侄切要小心谨慎!”再次拍拍吕布肩头,黄谭面露激赏,接着便领校尉们回至堡垒中。
经吕布这一茬,他也想明白自己身先士卒有多么鲁莽。眼下整个晋阳的防卫都落在他肩上,如果他战死疆场,不说士气一溃千里,也没人再来布署防线了。
武艺高强,从来不能避免死亡。
战场上的意外太多了。运气不好,随便一支粗糙流矢,就能带走性命。
无论你是低贱的卒子,还是高贵的帝王。踏上战场,死亡对你一视同仁。
“呼”
见黄谭离去,吕布深吸一口气,脸上情不自禁的有些泛红。他出身九原县大户人家,从小熬炼得一身本领。
幼时,他一心想着报效国家,未来以战功拜将封侯。怎能预料到世道险恶,没有背景做为基石,功劳也会被别人摘去。他吕布为朝廷出生入死,为九原郡数次抵御外族入侵,本应有的封赏……
却尽数被郡校尉抢去。
若非顾忌家小皆在九原,他甚至想一戟将那校尉挑死,带着亲信落草为寇去。
天见犹怜,强悍如他,居然只是县城的一个守门队长。郁郁不得志,吕布苦于无有门路久矣。万幸,或是否极泰来,被外族打得落花流水的并州军,兜兜转转逃亡到九原。那时州军被打散……
副将黄谭与主力部队失散,被百余胡骑拼命追杀。那天吕布被上头的屯将刻意找茬,很不爽的离城散心,就恰巧撞见此幕。吕布武技没得说,但也不是没事找事之人,当即就要策马避开麻烦。
可瞧见那百余胡骑追得凶猛,颇有绝不罢休之势,吕布觉得煞是有趣。
凝神一望,就发现那逃亡之人居然身披将官甲胄,而那款式明显是汉制。
这不就是门路吗?
一时福至心灵,吕布抡着方天画戟就冲上去乱杀。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百余胡人骑兵硬是被打的不成人形。
黄谭看麻了,当即拜吕布为天人,而吕布则顺势拜黄谭为义父。
救命之恩在前,黄谭怎好意思应下。吕布没办法,改拜其为义叔。自此有了叔叔照拂,他从地方守备军调到地方精锐部队,也官升数级。直接从五十人队长跳过百人屯将,任职黄谭的亲卫曲长。
但这还远远不够!自从有了门路,吕布心中那熄灭的梦想再次重燃。
他要封侯拜将,他绝不甘心就止步于此!但人情是门学问,救命之恩到现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想要黄谭继续拔自己上位,就必须展现出应有的价值。
眼下义叔明言,只要守住晋阳城,就会上奏朝廷为他表功,这叫吕布如何不激动?一直以来的梦想,已触手可及!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随我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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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贼军已经架好云梯,一溜一溜的向上攀爬。
此刻弓手退居二线,于后方对上空抛射。这样精准度虽然会降低,但依旧能起到箭矢掩护的作用。
“杂碎,去死吧!”
怒吼着,新接换到垛口处的步卒们眼冒厉光,将礌石狠狠砸下。有棱有角的沉重石块,在惯性的作用下不仅杀伤巨大,往往还能直接砸下一串贼兵。
简单粗暴,但有用。
一时间,数百贼兵从半空坠落,哀嚎着砸入下方的同袍之中。运气好的伤筋动骨,运气差的脑袋开花,浆水四溅。
“再尝尝这个!”
贼人越痛苦,守军越亢奋。
一连丢出数块礌石,少许守卒直接祭出大杀器,这是一种名唤金汁的武器。听起高大上,实际就是将粪便熬炼成滚烫的液体,再把这些液体浇灌在敌人脸上。
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金汁会让人痛不欲生,彻底失去战力。
以目前的医术来说,这种创伤是无法治愈的。只要被浇在头上,三五日内必定浑身发烂流脓,无药可救。